寻光【刑侦】

六合路一片都是待拆迁的老旧居民区，清一色的两层小骑楼是南国标志性的历史遗物，要是保护得好些，理当成为建筑文物的。

然而对于寸土寸金的耳安市来说，纸醉金迷的旅游业己经足够发达，高楼大厦和酒吧接连拔起，没人愿意让这些被抛弃的建筑阻碍着时代发展。

严默跟着导航七拐八拐地绕了大约半个小时，依然没有找到杨安安发过来的地址。

坐在副驾驶的楚汐好几次欲言又止，终于在严默逐渐暴躁时张了嘴：“这一片的路很小，大一点的轿车开不进去，最多只能开小三轮。”

严默看着车窗外逐渐暗沉的天色，从后座拿了件西装外套给楚汐，下车时漫不经心地说：“新的，穿上吧，估计一会儿又要下雨了。”

于是当楚汐穿着一件明显的男装和严默并肩出现在六合路时，刑侦们个个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头的动作。

“嘴碎子”池梓依然保持着高度的信息敏锐度，拍了拍杨安安的手臂，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哎小羊羊，他们俩还挺般配哈。”

杨安安不明所以：“以前汐汐姐不是也经常和余队一块儿出现场吗，你怎么不说他们般配？”

“余队颜值跟不上。”

“说什么呢俩小兔崽子！”余圆毫不留情地给了池梓一脚，觉得不解气还上手薅了一把头发，“小池子，你再这么嘴碎下去，迟早有天被我踹池子里去。”

嘴碎子也叫小池子，姓池，名梓。

名字秀气，人也长得清清爽爽，像极了长辈们口中称赞的阳光大男孩，因此在现场走访的时候格外占优势，经常三言两语就把上至姥姥下至青春期小姑娘的话都套了个遍。

由于天生的套话能力，市局内部的同僚们也无法幸免，一不留神就被他把家底都套出来了，再被他西处传扬，谁哪天长了个痔疮全局都知道了。

这一次的案子按理说不归市局处理，正是池梓因为走访刚好去了派出所一趟，意外八卦到这回六合路死的人是孙凤，就连忙打电话向余圆请示要不要移送到市局了。

“这次干得不错啊池子，”余圆休息的两天里，脸瘦了一圈，“看看是谁报的案，套套话去。”

“得嘞。”

刚好是交班时间，刑侦的人手不够，于是汇报的工作就自然而然落到了第一个赶到现场的余圆身上。

“是这样哈，”余圆因为个人问题缺勤了两天，总觉得有点对不起这位新来的支队长，说话时有点心虚，“报案的人说有人在这里摔死了，我刚好在附近吃饭，就第一个赶过来了。”

楚汐扫视了一圈黑灯鬼影的废弃居民区，对吃饭这个说法持保留意见，转而问道：“摔死的，难道是前面那个六合坡？”

“嘿！中了！不愧是咱大名鼎鼎的楚顾问！”

余圆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给严默介绍这边的情况。

“这块地方太久了，三年前就被划为拆迁区，但是因为上上下下各种原因，所以就耽搁下来了。都是些危楼，所以平时白天也没什么人。”

小巷错综复杂，两层的楼房遮住了远处慢慢亮起的路灯，只余下一片片影影幢幢。

余圆带着他们绕了将近五分钟，才到达了六合坡。

“人死在这儿，”余圆问旁边的人拿了两根手电筒，“看起来像是从坡上失足摔下来，摔死的。”

六合坡就是一个大约60度的陡坡，中间是大约两米宽的、水泥铺就的滑坡，供三轮车使用。两边各有半米宽的阶梯，供行人使用。

孙凤就死在坡脚，横躺在阶梯和滑坡交界的地方，浑身是血迹。

法医老秦蹲在地上观察尸体，见楚汐过来，就自然而然地开了口：“你看，她后脑勺有几处大伤口，流了很多血，看这现场的样子，就算是失血过多也能要命。”

楚汐对尸检没有过多研究，闻言也就点点头。

严默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指着孙凤的左脚问道：“这是崴了么？”

“哦，严队眼尖啊。”老秦笑了两声，“按我们平常说的话确实是崴了，看肿胀和瘀血程度，大概是在死前的二十到西十分钟里崴的，而且程度不轻，可能让她没法继续走路。”

余圆插话道：“现场没有被破坏过的痕迹，但是死者身上什么都没有，现代人出门必备的手机、钱包、钥匙，在现场都没有发现。”

“还有一个值得注意的，”老秦语气平淡地说，“死者没穿内裤，阴道也有少量的液体残留，可以合理怀疑是男性精液……对了，死亡时间大约是在两个小时之前，其他的得回去好好检查才能知道了。”

在尸体被抬走时，老秦看着渐渐笼罩起来的乌云，无奈道：“快要下雨了，这雨下完，很多东西都没痕迹了，你们最好加快速度破案，我这把老骨头真的没法陪你们这样熬下去。”

“两个小时之前？”杨安安手里拿着支签字笔，一下一下敲打着笔记本，“严队，那不就是她给我们开门之后不久，就出事了吗？”

“从永安小区到这里，开车不需要二十分钟，但从路口到六合坡，熟悉路的人也要走五分钟左右。”

楚汐打量着周围愈加昏暗的巷子房屋，好像每一扇破碎的窗户里面都可能藏着一只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在这里发生的一切，盯着在现场晃悠的每一个人。

严默迅速接上了楚汐的思路：“也就是说，从孙凤下车到死，中间只过了一个多小时左右。那这一小时里，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就很重要。”

“嗯，”楚汐笑笑，“好在六合路居住的人不多，到处走走？”

余圆叹了口气：“行吧，我把人散出去摸排，这一片都没有摄像头，就是个天然的犯罪地点。”

杨安安本能听从指挥准备去走访，就被余圆拎着后脖子带了回来：“你干嘛去啊，严队人生地不熟的，你不给他带个路？”

杨安安揉着自己通红的后脖颈，嗷嗷叫道：“那你呢？”

余圆的目光从不远处的楚汐身上收回，离开时只给杨安安留了句耐人寻味的：“这案子不好查，我想点别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