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了给一棒子再递个枣的流程。
林嬷嬷带着青梅从内务府回来,还没走近,便见坤宁宫殿门处有人在向外张望。
青梅眼尖,看清了人,凑近林嬷嬷,轻声提醒:“嬷嬷,是石嬷嬷。”
林嬷嬷心中了然,果然又是她。
想起青梅是沈清宁那边的人,林嬷嬷拍了拍青梅扶着她的手:“知道了。”
青梅见状便安静下来,她为人本分,也是靠这点被安排到坤宁宫来。
坤宁宫的事她看在眼里,沈清宁问起她便说,不该提起的也不会主动说。
石嬷嬷自打来了坤宁宫,起初被林嬷嬷压着不做事,也不妨事。
自己被冷待了,她便自顾自地随处逛逛,时常碎嘴挑刺几句。
如今过了大半个月倒是急了,开始伏低示好。
因着和林嬷嬷同住,就时常地到她面前晃悠,口口声声人老了不想闲着。
青梅不想细究这其中的原因,林嬷嬷把她带在身边,她就安分做事。
坤宁宫事少,主子也待人和善,比起乾清宫好了不知多少。
青梅忠心沈清宁,但心也难免一点点偏向坤宁宫。
都是人精,林嬷嬷却不吃石嬷嬷那套,不管怎么都是孝庄的人,总要防着点。
相处了段日子,林嬷嬷也摸透了青梅的性子。
人虽然时不时地被叫走,但是个好孩子,也不好让她在皇帝面前为难。
林嬷嬷想着,便见石嬷嬷腆着脸迎了上来:“好姐姐,内务府怎么样?闹了这一通,可被那何小子气坏了吧!”
林嬷嬷语气平淡,也没冷着她:“闹大了才好听进去话。”
“是,皇后娘娘是有主意的,内务府这下可得紧着皮子了。”林嬷嬷神态恭维,搓着手讨好:“只是娘娘要正式接管内务府,怕事情也不少吧。”
就这点花花肠子,林嬷嬷瞥她一眼,没说话。
见人不回应,石嬷嬷只好跟着她走,扭头瞪了眼周围打扫的小宫女,才轻声道:“奴婢做事几十年,就算不夸下海口,本事还是有的,不如让奴婢帮帮忙?”
来到木杏书房前,林嬷嬷先从袖中递给青梅糕点,这才慈爱地让人下去。
她回头,正对上石嬷嬷瞥向青梅的白眼,面上摆着客套的笑:“老妹妹你说笑了,这事得听木杏的,奴婢哪做得了主。”
石嬷嬷被哽住,眼睁睁看着人进去把门关上,心中腹诽。
谁还不知道木杏是你徒弟似的!也就仗着自己有点资历,不然谁理你!
夜晚,坤宁宫早早做好了准备,等待皇帝光临。
明瑾尘坐在窗边,望着殿外灯火通明,香樟树的影子印在宫墙上,随风而舞。
夜间无事,她随意摆弄着手边的书签,撑着下巴游思。
明瑾尘其实不爱晚间看书,未免伤眼。
重来一世,她平添许多经验,烦恼却也依旧。
她想后宫和平,公正地在其位谋其职,他人却不会如她愿。
明瑾尘想做温和从容的皇后,却也不愿纵着别人欺负。
世事总难两全,她不由叹息,随即听到沈清宁到来的通报声。
沈清宁走进屋,面色微沉,本想说几句皇后行事轻率,让她记住这次可以,以后可要当心。
但一见皇后面上的淡淡哀愁,他立刻转了话风,透出关心之意:“皇后等久了?今日的事处理得很恰当,朕觉得很好,皇后不必忧心。”
烛火太盛,明瑾尘挪开视线,避开沈清宁的打量,语气轻柔:“谢皇上,臣妾只是被风吹晃了眼,不碍事。”
沈清宁以为皇后是在害羞,便也贴心地不再问,拉着人进殿。
“既如此,皇后便坐下吧,以后在殿内等就是。”
“臣妾知晓了。”明瑾尘颔首。
十月的风还残留着最后一点暑气,招惹着烛芯摇曳。
忽明忽暗的灯光照在少女脸上,越发显得人娇媚纯澈,勾人但还带着点稚气的桃花眼微垂,唇色如春日枝头的桃花瓣。
在夏日的最后,沈清宁像是感受到春日里一盏春水,心蓦地软了些,脸却燥热。
他拿起茶盏,匆匆抿了口,声音有点别扭:“皇后,朕昨日去承乾宫,只是去看望表姐。”
明瑾尘抬头,在沈清宁微烫的目光下也感受到了些许燥热,听到他说:“你不要多想。”
美色当前,明瑾尘有点慌乱,但很快平静下来,语调微软:“臣妾知道。”
想起今日的作为,她又道:“皇上不怪臣妾行事张狂?”
听到这事,沈清宁放下茶盏,用茶盖拂开茶叶,神色从容:“皇后是中宫之主,想如何都可,况且朕并不觉得过分。”
饮了口清茶,沈清宁低垂的目光掩不住锐利之气:“奴才传主子的闲话,皇后让人骂两句而己,也算给他们脸了。”
这时候突然窥见了沈清宁温和表面下的毒舌性子。
明瑾尘闻言莞尔,眼睛弯起,瞥向沈清宁的视线也温柔起来:“可不敢乱说,臣妾的总管去欺了内务府总管,怕是给人气受了。”
沈清宁也笑起来,眼神戏谑:“皇宫的内务府总管哪个不是几年就走的,怕他做什么。”
“就是担心人家走马上任了,官职高了更记恨从前受过的气。”明瑾尘不打算就此打住,想要扫除隐患。
“你啊,”沈清宁也明白了,心中好笑:“朕竟不知,皇后是如此小心之人。”
明瑾尘面上含笑,那可是纳兰明珠。
以后的朝中重臣,不是其他可以随便斩草除根的主。
毕竟何黎山是为她惹的人,明瑾尘自己无所谓,但怎么也得帮人一把。
想了想明珠的性子,沈清宁也说不准,但他确实有能力。
见皇后目光坚持,沈清宁苦笑着摇头:“皇后自己不愿受气,出气了,倒让朕来做这个和事佬。”
看出有戏,明瑾尘眼中浮起欢喜,语调娇软:“谢陛下!也替臣妾的何总管谢过陛下。”
沈清宁凤眼微挑,见皇后眼中有光,自己心中微软,也不愿再计较。
永寿宫。
没有皇帝驾临,殿内早早熄了灯,唯有主殿还亮着光。
钮祜禄氏手中握着一卷经书,心思却没有专注在书上。
今日这流言骤起,又迅速被扑灭,简首堪称荒唐。
坤宁宫沉寂了许久,这下倒是让大家知道皇后不是好惹的。
不说别人的想法,最重要的沈清宁就己经前往坤宁宫,表了态。
那么不管幕后之人是谁,皇后此举都是赢了。
放下书卷,钮祜禄氏拿水浇灭香薰,起身准备就寝,嘴角含着笑意。
她对于皇后这一举动,也觉得大快人心,很得她心意。
皇后看着温吞不管事,实则是个有原则的,这很好。
昨日平白让她得了个小厨房,今天又看了个乐子,倒添了点乐趣。
钮祜禄氏对于皇宫的日子突然多了些期待,不再无聊到一眼能望得见头。
坤宁宫。
在角房处休息,乐呵呵地听着小太监的讨好。
茶桌的另一面,何黎山在一旁作陪。
兴起了还会说道几句自己的经验,与何黎山唠嗑闲谈。
他口干了刚拿起茶盏,就见有人着急忙慌地凑到门口。
眉心一跳,察觉到有事发生,皱眉让人进来:“怎么了这是?”
嘴边还挂着笑,何黎山下意识提起心神,关注着的神情变化。
只见那太监对耳语几句,脸上出现惊讶,随即起身。
不耐烦地挥手让人下去,皱着眉轻声讲明:“承乾宫那边请太医了。”
怎么这个当口请太医,容不得何黎山不多想:“那这事?”
“这事不巧,何总管,我下次再和你好好喝茶。”语气匆匆,连忙去通知了沈清宁。
沈清宁正在看皇后的字,被打扰了正不悦,猝不及防知道了这事,心中一紧。
他看向皇后,不免有些歉意。
明瑾尘也有点扫兴,倒是对佟佳氏真的气病了感到惊讶。
“皇上您去吧,佟妃的身子重要。”
沈清宁本也想去,如今被皇后先提出,倒对她添了几分心疼。
“这次是朕不好,朕下次再来。”
他匆匆扔下一句话,便立刻转身离去。
方才两人聊天气氛融洽,差点发展到亲手教导写字。
如今明瑾尘看着他迅速抽身离去的背影,略微浮动的心立刻冷静下来。
明瑾尘走到门外,听着外面一群人热闹的声响,目光微沉。
何黎山见状提议:“是否要奴才让人去看看?也好知道承乾宫到底怎么了。”
“倒也不用。”明瑾尘转身想回屋,目光瞥见何黎山,动作顿住。
想起才为何黎山争取了谅解,明瑾尘顺势打量了下他。
何黎山身形清瘦,不像个会躬身讨好人的太监,倒像个教书的先生。
纵然眉眼低垂,态度恭敬,却不让人觉得地位低下。
看气质竟觉出有几分风骨,明瑾尘有点惊讶,目露赞赏:“何总管有心了,之前的事办得也好。”
想起木杏对他的评价,明瑾尘示意木桃:“赏一年俸禄。”
“谢娘娘!”何黎山连忙行礼跪谢,声音喜悦,态度恭敬。
等主子转身走了,何黎山才起身,这意外之赏着实让他开心。
徒弟小夏子、小贺子也凑过来贺喜,脸上都是师傅出头了的高兴。
巡逻过来的高鹏却不以为意,随意瞥了眼就转身,身后两三人跟着。
小贺子见状似有愤愤,小夏子连忙捂住他的嘴。
“祖宗,你可悠着点吧!人也没招惹咱们。”
小贺子依旧不满:“咱们师傅还高他一级呢,他凭什么瞧不起人!”
见人虽然言辞不妥,但好在是拉到了自己屋里,声音不大。
知道他心里有数,只是为师傅不平,小夏子皱着眉没说话。
何黎山也明白小贺子重情义,倒也不影响心情,温声劝慰:“其他西个都听他的,就你们俩傻小子跟着我,人能不得瑟吗?”
拍了下傻徒弟的脑袋,何黎山笑了:“况且高鹏人确实不错。”
“虽说有点架子,还在观望着不愿去讨好主子,但是倒也没针对我。”
小夏子也笑着捧场:“可不是嘛!以后他再想去主子面前现眼,可不一定来得及了。”
小贺子摸着脑袋,看师傅确实没别的不开心,也笑容憨厚,想着乐了。
翌日里,坤宁宫的人都状态良好,没什么不悦。
木桃纵然有点微词,但还是更关注主子的心情。
等明瑾尘带人来到慈宁宫请安,被孝庄又故意提起此事关怀的时候。
她的脸色就不由冷淡了下来。
佟佳氏今日身体抱恙,派人请假没有来。
明瑾尘独自面对孝庄的问询:“听闻昨日皇帝从皇后宫里去了承乾宫?”
“是,佟妃身体未免太不巧了,正好坏在昨日!”纳喇氏用团扇遮着脸,扇后传出的声音含着讥讽。
一旁的张氏低着头,声音清浅:“身子的事哪里是自己能做主的。”
“怎么不行!佟妃那个气性,本来身子就和琉璃盏似的,这一气可不就倒了!”纳喇氏艳丽的眉眼首刺张氏,咄咄逼人。
纳喇氏那大嗓门一下吵起来,孝惠章太后只好出来当和事佬:“好了,身子不好养着就是,也没什么。”
“没错,”孝庄应声,面容慈祥:“皇后莫气,哀家替你做主。”
明瑾尘闻言心中悚然,抬头看向孝庄,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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