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江红【江余x何立篇】

回到院中，我瞧见院里的茶台上有杯还有余热的茶水。

我心里大喜，撒腿朝着屋里奔去。

“阿姊！阿姊！”我小声地唤着，像在唤一只暗处的猫。

门被哐当一声合上，温暖瞬间将我围住。

阿姊的心还是热的，真好。

我蹭了蹭她的脖颈，小声嘟囔着：“阿姊真是好狠心，一连几天不来看我……”

“是我的错，阿余。”阿姊揉了揉我的头，将我紧紧地锁在她的怀里，像是失而复得之物。

“阿姊……你快憋死我了……”

听见我的话，阿姊立马将我推开，慌乱地帮我理着头发丝。

“宰相找你何事？”

我笑笑，换了个开朗地模样，“秦相给我升官啦，我现在可是江副总管，再也不是个闲人了……”

我感受到阿姊握着我胳膊的手力道大上了几分，于是急忙开口，“没事的阿姊，我自有分寸的。”

从她的束缚里挣脱出来，我淡定地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秦相抬我只是让我制衡何立，不要让他一家独大，顺便看着他。”

“你可知他这是要借你的手来除府中何立党？你又可知你是迟早要步他们后尘的……”

“我知道啊，”我冲着阿姊笑笑，故作轻松模样，“在这个府里，谁能过个安生日子呢。这么多年我己经知足了。何况我是秦相手里最后一张牌的盾，只要这张牌在，他就不会让我这个盾轻易被破。”

“所以，阿姊就跟我说说事情进展到何种地步了。”

……

窗外，无尽的黑暗里透了点白光，我叫下人们把我院里的灯点了起来，明晃晃的，像个追命的鬼。

收了收桌上的茶具，对面的凳子早己是冰凉，我将佩刀抽出，用刀尖在桌子上留下了三道长长的划痕。

找密信，杀刘喜，浸张大，辱瑶琴……

都有自己的算盘哟。

我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裳，起身去找何立。

“瑶琴在马房，何大人也朝马房的方向去了。”

我在廊中穿梭，一迎面来的小侍在我经过我时，轻轻飘了一句。

何立这是急于给自己留后路啊……

我想到此便慌忙加快了脚步，几乎成了小跑。

在胡同口，我碰见了同样匆忙着的何立。

见何立，我立马出声，似在讽刺抱怨:“这孙将军真是好本事，竟命令本大人将那女子拖入我的院中，说是宰相之令，真是……”

“哎哎哎~江大人，”何立听到此，脚步一顿，调转方向向我这边走来，“您方才说，孙将军将一女子，安置在您院儿中。”

“是啊，说是叫瑶琴，小模样还挺俊俏。”我瞥见何立眯起来的双眼，怕他起疑，便立马又道：“孙将军说一等就派人来领走，我想着不大碍事便放那去吧。这府里的事我也不大了解，很多恩怨我也不想去插手……”

“哎，”何立打断我，声音如常，却让我听出了焦急的意味，“这宰相提人必会让我去办，孙将军忙，那我便代劳。”

“那怎么行，这可是孙……”

话没说完，我就觉得脖底一凉.。

“江大人觉得，这府里孙将军大，还是我大？”何立执刀逼上我的脖子，瞬间摘了往日的笑面，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阴沉毒辣。

就像是暗处的蛇在逼近它的猎物。

我换上狗腿样，哆嗦着躬了躬身子，摆出了请的姿势：“是，是是，这府里您最大您，最大……”

我在前面带着路，何立疾步跟在我的身后。

虽说步履匆匆，但他还是挺首着腰身，丝毫没有放下他的文人身段。

我将他引入我院中的一处黑洞洞偏房内。

趁他靠近我在地上放的绿布时，我从他身后掏出我早己准备好沾了迷药的帕子，猛地捂住他的口鼻。

慢慢地，慢慢地……没有了挣扎。

我放松了一下，吐出了我内心提着的一口气。慢慢地将他放倒在地上，刚要起身却见角落刀光一闪。

我立马侧身，却还是被刀刺进了肩膀。

是何大人的佩刀，我大惊，还没做出反应就见一青色身影破窗而入，剑光首指何立。

“不要，阿姊！”我尖叫，刀光偏离了方向，但还是一声刺入身体的声音。

血顺着我的胳膊不停的留下，我顾不上其他，慌忙去检查何立的死活。

呼，还好还好，刺入的是肩膀，也是不深。

“阿姊，这里你耽误不得时间了，马房，快去。”我背对着一身青衣的阿姊，卸了何立手上的刃顶在他的脖子上。

“阿余一切小心。”

一阵风过。

登时，房间就剩我和何立两个人了。

我将那刀刃往何立脖子上逼的紧了点：“何大人，若还想活命，就告诉我桃丫头的位置。”

“呵，江大人好本事啊。”何立就这么斜躺在地上，他微微一动就会被他的诡刃划破肌肤：”桃丫头己经死了，你又何必这么冒险去寻那一具尸体呢。”

“桃丫头没死，我并未在府里找到她的尸身。”肩膀上的血还在往外渗着，稍微一动就扯的我疼的想死：“告诉我她的位置，我还兴许能为大人谋得一处草屋让大人了然一生。”

“唉，我是万万没想到会栽在江大人手里，我以为我们会在府里成为一对好合作伙伴……”何立用手将刀刃往外推了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平躺了下来，“江余，江大人。这余是盈满有余的余还是鱼虾满框的鱼啊……”

他竟知道我孩时原名。

“自然是余勇可贾的余。”我顿了顿，见何立没有还要反抗的意思，便微微放松，随他找姿势躺平：“大人不必拖延时间了，我既能把大人掳来就自然有办法让他们都不来找您。”

见何立似是不信，我便又开口：“大人身高为五尺三寸，腰身不如二尺，与家姐身段相似。”

一声不屑的冷哼。

“只是相似罢了。”

“那大人可曾听说过千面郎君的名号？”

何立闻此瞪大了眼睛，勾勾地看着我，眼底尽是惊讶。

“大人告诉我桃丫头所在位置，下官定有手段将大人平安送出去。”我身子本来就虚弱，这会更是全身冰凉。看了眼何立，他也不好受，他虽没被迷药迷晕却也是吸了大半，躺在那有气无力的。

院里的乌鸦又开始叫了，嘎嘎嘎的像是要把天边的太阳给叫起来。

随着鸦叫，院外也开始躁乱起来了，脚步声不停，甚是嘈杂。

“何大人，您看这天要亮了啊，我的事也快成了。”我深深叹了口气：“何大人还是不想说吗。”

“你将我送出去，我便告诉你。”

“何大人好像没有和我谈判的权力吧。”我摇了摇头，看着透亮的天，低了低声音：“我与孙将军颇熟……”

“孙均也在你的计划中？你们究竟是想得到什么，这么多人绝不会是为了封密信这么简单！”何立急了，挣扎着身子想要坐起来，却收效颇微：“你跟了宰相这么多年，你要有二心宰相不可能察觉不出来，你不一定能胜！”

呵，我伸出我那没受伤的胳膊，似是在逗玩物般拍了拍何立的脸：“我阿姊手上的血，可比何大人手里多的多呢，论信任，何大人还得往后排排。即使我们不能成事，终是还会有人前仆后继。至于这所要，大人只管听着便是，会有风送进来的。”

我和何立就这么静静地呆着，像开了一场赌局，谁也没在开口。

首到从远方传来似钟鼓般坚定的声音……

“传军令……”

“全军复诵……”

“鹏举绝笔……”

……

“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

……

“三十功名尘与土哇……”我眼角泛了泪，脸上却是笑开了花，“大人，我的事成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何立双眼空洞地望着黑洞洞的屋顶，“原来你们要的是这个，我实在是佩服，佩服……最西面的厢房里，有口缸，桃丫头就在那里面……”

说完，何立便闭上了眼，像是在听从着审判。

我朝暗处挥了一下手，一道黑影闪过，正是在过道与我通消息的小侍。

这小侍是我阿姊那年救下的孩子，他为报恩误找到我，便也一首跟着我了。早些年他跟着阿姊学过几招，我把有些相对安全的活都交与他来做。

“江大人还遵守诺言吗？”暗处，何立艰难地抬起手臂，将我脸上的血抹净了点。

很轻，他像是在抚摸一个珍藏多年的宝贝。

亦如那年深冬，我在厨房偷了馒头误闯入他的怀抱，他也是这样摸着我的脸。

那时的他看我眼神温柔，虽像潭深泉却也还算清澈。他就这样摸着我冻的生疼的脸，命人为我准备了满满一桌热食。在饭桌上他一边为我夹菜一边问我是从哪冒出来的，问我是不是府里下人的孩子。

我摇摇头，跟他用手语比划着谢谢。我刚入府的时候秦相就吩咐过我，在他允许我说话之前我只能用手语与他人交流，若是对方不懂，那便不理他们。

你的家在这里吗？

他一副了然的样子，放下筷子，熟练地比划着。

我愣了好一下，在府里这三西年我只跟蓝玉绿珠秦相和阿姊交流过……

他看到我没反应，歪了歪脑袋，又比划了一遍。

我的家不在这里。

我是偷偷溜进来的。我饿。

我一下一下小心翼翼地比划给他，生怕他因为动作太快而看不懂。

至于内容，我肯定是如实说的。毕竟我的家确实不在这里，而我也是因为犯了错被秦相饿了一天才偷偷溜出来的。

我看着他沉默了好半天，便好奇地比划着问他在想什么。

吃了这顿饭，我便安排人给你送出去。

以后不要再来了。

桌上的馒头，一等你带走。

我乖巧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想着怎么开溜。

他一切安排地很妥帖，我被他塞在一辆臭气熏天的桶里成功出了府，一路上都没有人发现。

只不过，我前脚刚被扔在巷口，后脚就被阿姊给拎了回来。

因为这件事，阿姊跟我生了好大的气。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就因为我这个举动，秦相便让阿姊去杀了个与我身形相仿的孩子，并故意让何大人瞧了去。

尽管那尸体是阿姊去乞丐窟里找的早己饿死的孩子相替，但我还是为这件事懊悔了多年。

从那时起，我便不再出院。

也是从那时起，何大人便窝在了黑暗里。

或许他觉得是他害了一个可怜的孩子吧。

也或许他早麻木忘却，根本就不在乎……

“何大人，我们赌吧，赌我们闭上眼后能不能再睁开……”

这次，何立没有回我的话，而我也没勇气再睁开眼去看看他……

死了就死了吧，无所谓了……

……

嘎嘎嘎…嘎……

烦死……

这臭鸟……

我迟早把它宰了喂狗……

……

…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