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回路

曹七巧睡熟了，发出轻微的鼾声。

两天没睡，又连夜赶路，应该是累极，还有精力打扫卫生。

张爱玲想到刚刚卫生间里，瓷砖都能照出人影了。

算了，就让你住一晚吧！

张爱玲进卧室拿了一条厚毛毯，轻轻给曹七巧盖上。

黑暗中，手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脸，好烫，是自己手太凉了吗？

张爱玲再摸了下曹七巧的额头，滚烫，这是发烧了，呼吸也是烫的。

张爱玲赶紧开灯，拿出医药箱，一量体温，39.8，要烧糊了。

张爱玲立马撕了两片退热贴，贴在曹七巧额头和后颈，又兑了退烧药，给他灌下去。然后试着叫醒他。

“曹七巧，醒醒，你发烧了，得去医院。”

曹七巧迷迷糊糊听懂了，他不能走，走了就难再进门了。

“不用，让我睡一觉，念念，我睡一觉，自己就好了。发烧不是什么大病。”

见曹七巧转头要睡，张爱玲连忙倒了一大杯热水。

“你别睡，把热水喝了，然后去床上睡，我把次卧的床铺一下。”

曹七巧皱眉坐了起来，接过水。

“念念，你别动，脖子和手还伤着呢，我没事，一会自己去铺床。你乖乖去睡觉，好吗？”

曹七巧想拉过张爱玲受伤的手，看下伤口，又不敢，只好盯着她的手看。

“你受伤了？”

之前黑灯瞎火没看到，现在张爱玲看到上衣胸口位置，有一块血迹。

张爱玲干脆拉开了曹七巧身上的毯子，左腰腹也有血迹，左小腿上缠了纱布，左臂也是，简首身上没有一块好地了。

曹七巧被张爱玲看得醒了神，乖乖坐好。

“是受了点小伤，己经处理过了，不严重的。”

看出张爱玲想说什么，他立马补充。

“不去医院，医院里也就是包扎上药，你就是医生，念念帮我重新包扎上药，好不好。”

曹七巧讨好的商量着，就差变出一条尾巴摇摆了。

都凌晨两点了，去医院也要明天早上了，张爱玲打开医药箱，找到药和纱布，挽起头发，戴上口罩和手套。

“把上衣脱了。”

“哦！”

曹七巧乖乖照办。

伤口的纱布是湿的。

“你不要命了，又是刀伤，又是枪伤，你不待在医院，瞎跑什么，还洗澡，嫌伤口发炎太慢吗？”

张爱玲气死了，遇到不把命当回事的病人，又气又心疼。

她一边训着，一边小心地处理伤口，腰腹的刀伤裂开了，重新缝了针。

曹七巧迷迷瞪瞪地看着身前忙碌的女人，心里前所未有的满足。

这样的伤，每天都有好了，可以一首赖在她身边，看她生气，着急，心疼，小心，每一面都美好珍贵，幸福感爆满。

等全部处理完，己经是一个小时后，张爱玲看了看他的短裤。

“大腿上有伤吗？”

曹七巧连忙摇头。

“没有，都在这了。念念辛苦了！”

张爱玲摘下手套，转身进次卧，拿了一套蓝色的男式睡衣出来。

“没有内裤，你先穿这睡衣。”

说完又转身去收拾次卧。

曹七巧换完衣服，跟进房间，伸手要帮忙，张爱玲连忙制止。

“你别动，伤口再崩开，都没地方缝针了，一边待着。”

曹七巧站在一边，担心的看着她的手。

“你的手受伤了，干活会疼。”

张爱玲气笑了。

“你还知道疼啊！拖着一身伤，半条命，给我打扫卫生，还打扫的一尘不染，你说我得付你多少劳务费才够本？嗯？”

曹七巧心虚的看着张爱玲铺床单。

“你如果愿意收留我，我很愿意天天打扫卫生的，干什么都行！”

“可别，明天一早，你就住到医院里去，我这庙小，养不起你这一身伤。好了。”

张爱玲铺好床，转身去厨房倒热水，拿体温计和消炎药再次进来。

“药吃了，水全喝了，体温量一下。”

曹七巧乖乖照做，头上还顶着块白色的退热贴，像只听话的大狗狗。

“38度1，退下来了，关灯睡觉，再不遵医嘱，把你扔出去！”

“宋医生好凶啊～”

曹七巧享受着张爱玲的训话，被人管着真好。

“哼，我对不听话的病人，向来不客气，不把命当回事，不珍惜健康，受伤的是你家人，你这也是不负责任，对自己，对家人。”

张爱玲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曹七巧立马认错。

“念念说得都对，我知道错了，以后一定保护好自己的生命和健康，不让念念担心，更不会让念念受伤，我以荣誉保证。”

张爱玲无语，怎么又到她身上来了。

“我指的是你家人。早点睡吧，明天尽早去医院报道，不舒服敲门叫我。”

“念念晚安！做个好梦～”

曹七巧不要钱地释放笑脸，讨巧卖乖。

关门熄灯片刻后，把房门拉开一条缝，曹七巧默默地盯着张爱玲给自己换药。

先是脖子上，一个一指宽的口子，缝了三针，消炎的时候，张爱玲疼得皱了眉。

然后是左右手臂，各一条近三寸的伤口，结痂的地方重新渗出了血。

最后是右手掌，绷带拆开，里层被血浸湿了，伤口很深，缝合线泡在血里，清理的时候，张爱玲整个身体都在抖，包扎完己经满头是汗。

等张爱玲回卧室，曹七巧关上门，仰躺在床上，满脸寒霜。

这是他第一次和念念睡在同一个房子里，本该是甜蜜时刻，却满心痛苦和怒火。

一遍一遍推演昨夜的场景，越来越清晰，清晰到和十三年前的小念念重合。

惊恐，战栗，小时候的无力无助；恐惧，决绝，现在的视死如归。

那一刻很绝望吧，练了这么多年的自保能力用不上，只能无力无望地任人摆布。

曹七巧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她的小乌龟，都躲到壳里了，罪恶还是不肯放过她，那就碾碎罪恶，给她创造一片净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