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鸽白鸽

令闻说因为他迟到而让她在大雪天等了他这么久他很抱歉，所以想请她吃饭聊表歉意。

白鸽忘了自己是怎么回答他的。等回过神来时，脚步己经不自觉地跟上了他的步伐。

他走在她前面一步的距离，昂贵的皮鞋踩在一指深的积雪中，印下脚印。

白鸽屏息跟在他身后，看着雪花落满他的肩头。

她整个人还处在一种恍惚中，看着眼前触手可及的高大背影她眼皮发烫。

白鸽喉咙有些哽咽，低下头嘴角又不自觉上翘。她跟在他身后，雪地上是他的脚印，她想要去踩他留下的脚印，奈何他腿长步子大。她有些吃力，得跨步跳一下才能踩到。

“小心台阶。”走到一处台阶，积雪太厚不易看见。令闻回头提醒她注意，却不想身后的小姑娘正吃力地迈着腿去踩他的脚印。

白鸽没想到他会突然停下来，一时没收住脚步，就这样一头栽进了他的怀里。

‘砰’的一声

在她落入他怀里那一刻，风雪呼啸而过，旁边松枝上的积雪咔嗒一下掉在地上。

令闻也是猝不及防，被她撞的往后趔趄一步。怕她摔倒连忙伸手揽住她的肩，稳住她。

“这是做什么呢？”他低头去看她，懒笑道。

白鸽抬起头，一眼撞进他带笑的眸子里。他掌心贴上她的额头揉了揉，问她：“有没有撞疼？”

……

白鸽耳尖有些发热，摇摇头退开一步，“…没，不疼。”

随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脸不去看他。

令闻神色自若地把手收回，看着她：“怎么踩着我的脚印走？”

白鸽有些窘然，她也不知道为何。只是看着他走在前面，情不自禁地迈开腿一个脚印一个脚印的跟了上去。

在她不知如何回答时，他懒散的声音又响起，开口即是一团白雾。

“怕摔？”

既然他这么说了，白鸽顺势点头：“嗯。”

令闻看着她，弯了弯唇，很轻很轻的声音。白鸽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只是莫名觉得脸热。

“那我步子迈小一点。”他的声音很好听，低沉清冽，细听下有点懒散。像清风拂过山岗，群山泛起绿滔。

说着他转过身继续往前走，为了迁就她的步伐，他速度比之前慢了不少，脚印间的距离也近了。

白鸽低头看着雪地里的脚印，一步一步的踩上去。耳边是呼啸的北风，眼前是他挺拔颀长的背影。她好像又听到了六年前他对她说：“京北挺好的，去看看吧。”

于是她心甘情愿地跟上他的步伐。

令闻微微侧首往后看了眼，小姑娘背着双肩包手缩在袖子里，为了保持平衡双臂稍稍张开，一歪一歪的踩着他的脚印，像只小企鹅。

令闻无声笑了，他转过脸看着前面的路。

“你是南方人？”

一段路下来她己经适应了他的步伐，不用一首盯着地上。

白鸽看着他的背影，错愕道：“嗯，您怎么知道？”

难道……

令闻听出小姑娘语气里的讶异，他只是弯了下唇，说：“北方人都知道下雪天要尽量挑没人踩过的地方走。”才不会滑。

……..白鸽当然知道下雪天尽量不要走别人走过的地方，特别是那种被踩实的雪，特别滑。

“那您还让我踩你的脚印？”她把脸埋在围巾里，咕噜了句。

“放心，我给你挑好走的路，跟着我绝不会让你摔。”他声音含着笑，像是一种恰到好处的戏谑，无端让这寒冷的雪夜拢上一层暖意。

白鸽跟在他身后，脸在围巾里埋地更深了，脸有些热。

没听见她说话，他回头看了她一眼，“不信我？”

“我信！”这下她倒是没有任何犹豫就说出了口，还很坚定似得点了下头。

怎么会不信他呢，在她走投无路时是他对她伸出了手，那时她对他来说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如果不是他，她可能早己走上了另一条人生轨迹，即使没在开学前去打工，大概也会在父亲出事时辍学。

是他，随手递给她的那张卡救了她。

白鸽知道他当时说借给她其实就是为了照顾她的自尊心，他压根儿就没想让她还过。不然也不会借条都不让她写，而且当年卡里一下子少了三十万也没有找过她。

她今天刚算过，还差九万多就能完全还清了。白鸽想了想决定暂时不告诉他，等到钱还清那天把银行卡还给他的时候再好好谢谢他。

令闻被小姑娘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一不小心吸了一口冷风，呛的他咳嗽了几下。

姑娘挺有趣。

令闻带着她走到西门，门口早己有司机在等着。

司机见老板带了个姑娘回来，心里惊讶了一秒，随即躬身打开车门：“令总。”

令闻没上车，而是亲自扶着车门，回头看她：“上车吧。”

“谢谢。”白鸽也没扭捏，弯腰先坐进车里。

“想吃什么？”令闻在车上问她。

白鸽为了省钱，都是吃学校食堂，能吃饱就行。他这样的人在吃的方面肯定讲究，而且他说了要请客，她也不好做主，于是说：“我都可以，您决定就好。”

“有什么忌口的吗？”令闻又问她。

白鸽一向不挑食，她说：“没有。”

令闻手搁在两人中间的扶手上，食指敲了敲，想了下，说：“这附近有家海鲜听说不错，去尝尝？”

客随主便，白鸽当然说好。

于是令闻让司机开去他说的海鲜餐厅。

雪天路滑，十几分钟的车程硬是开了半个小时才到。

餐厅位于南京路的胡同里，白鸽跟着他下车，这次他没让她走在身后，而是和她并肩，肩膀间隔了差不多两个拳头的距离

他说：“这段路雪都踩成冰溜子了，滑的很，你小心。”

“嗯。”白鸽专注看着脚下，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生怕摔了在他面前丢脸。

他倒是一点不怕，即使这么滑的路走起来也是一副闲庭信步的样子。白鸽想起他那时在安塞工地上也是如此，嘈杂混乱的工地，他一身白衫黑裤，闲适自得。

餐厅的设计确实别具一格，一进门就是一整面水墙，里面养着各种漂亮的热带鱼。

令闻似乎是常来，一进门就有一人穿着制服迎上来，白鸽看了眼他胸前的名牌，是个经理。

经理脸上挂着标准的职业微笑，一手贴在腹，一手为他引路：“令先生，这边请。”

令闻微微颔首，侧首看了眼白鸽，确保她跟上。

包厢很大，白鸽觉得就两人吃要这么大的包厢有些浪费，但又不好说什么。

令闻把菜单推到她面前，“看看想吃什么。”

菜单没有标价格，但一眼就知道价格不菲，各种拗口又晦涩难懂的菜名看的白鸽无法判断哪个更便宜些。

她有些无从下手，抬头去看令闻。

令闻见她一首没点，淡声道：“没喜欢的？”

白鸽有些窘迫，把菜单递给他：“令先生，还是您点吧。”

令闻瞧她一眼，小姑娘脸有些红，眼神微微闪躲。大概猜到原因他没追问伸手接过菜单，说：“行，那我都点了。你挑着吃，喜欢的就多吃点。”

他的语气云淡风轻，好像不甚在意，一如六年前他随手递给她银行卡的样子。

白鸽撩起眼皮，他就坐在她的对面，他脱了外面的大衣搭在旁边的椅子上。里面是一件规整的白色衬衣，系着一丝不苟的深蓝色领带，包厢里暖气有些热，他弯着手指勾着领结处松了松领带。

一下午没抽烟了，这会坐下来他烟瘾有点犯了，他摸了烟盒拿出一支烟，夹在指间。可能是考虑到她在，又或是在包厢，他没点那只烟，只是把玩着，斜靠在椅背上懒散地玩着手机。

白鸽看着他，总觉得像是一场不太真实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