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公主和她的冷面面首

掌柜的还在细心地擦拭着那条腰带，砰一声，面前的桌子上就板上一柄长剑，顺着那胳膊的主人望见一个一头银灰发的男人，面色狠厉，一看就不好惹。

身后跟着之前那个小姑娘。

掌柜嘿嘿笑道：“客官，请问您有什么事？”

宋雪柔冷冷看着他：“方才我家小姐来当东西，二百两的白玉只当了二十两，究竟是掌柜的不识货，还是欺负我家小姐是外地来的？”

掌柜的眼底划过一抹心虚，又笑道：“是吗？我刚才没疑惑是真玉，诶，刚才这么一看还真是，要不这样吧，我再给你们添一百两，总行吧？”

缇落一听，觉得己经很多了，一百二十两足够她花很久，忙说：“好啊好啊。”

宋雪柔却回头瞪了她一眼，示意她闭嘴。

他一把就从掌柜的手中抽走了那条腰带，不客气道：“少说也要再添二百三十两，掌柜是个识货人，应该看得出来这腰带做工细致，只有京城有名的绣娘才做得出来，你上别的地方，有钱都买不到，你觉得呢？”

掌柜的脸色逐渐不太好了，可来这男人比他想得还不好惹，手上还拿着刀，肯定不能跟他闹起来。

他只得把到手的大便宜又还给了人家，添了二百多两给他。

从当铺出来，缇落还很讶异，没想到这条腰带能卖这么多钱，她还赚了五十两，她从小生活在京城，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她开始担心自己独自去了藜州又遇到这种事情该怎么办。

她屁颠屁颠地跟在宋雪柔身后往前走，看着他伟岸的背影，心里不由自主地想着能一首跟着他就好了。

宋雪柔突然停下脚步，缇落差点撞到他身上。

他在路边的商贩那儿把银票换开成零钱，从里面拿了一部分，边拿边细数：“你的船票，你吃饭的钱，你用水的钱。”

他把剩下的给了她。

缇落抿抿唇，“你一定要跟我算这么清吗？”

宋雪柔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不然呢？你是我什么人？”

他转身往前走了：“去买身干净衣服，到公共澡堂洗个澡，我在外面等你。”

缇落第一次在公共澡堂洗澡，洗得很拧巴，又想洗干净些，又想早点离开。

她换上件自以为己很朴素的裙袍，但宋雪柔见了还是说：“生怕劫匪不知道该抢谁。”

他们赶在船开之前上了船。

随着楼船又走了七天，明日就要到珈县了。

明天下了船，她就要真正踏上只有自己的路了，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宋雪清能找到她，也许很快，也许三年五载。

这些日子，她收拾好了心情，也渐渐从国破家亡的变故中走了出来，只是每每想起母后，还是止不住落泪。

她得开始自己新的生活了，她应该好好计划计划，以后该如何。今日在外面，她问了一个包子多少钱，一碗粥多少钱，一个馒头多少钱，发现都很便宜，倘若她省吃俭用，手里这二百多两，够她生活很久。

她现在才明白，原来自己平时大手一挥就买下的胭脂水粉，绫罗绸缎，金银首饰，随随便便取一样就是一个普通老百姓几年的饭钱。

深夜，缇落蹲在甲板上，海风凉爽拂过，吹得铁盆子里的火苗越来越旺。

她又往里放了几片冥纸，怅然若失地看着跳动的火焰。

今天是母后的头七。

这些东西都是她在外面街上买的，等大家都睡了才拿出来偷偷烧一点。

“什么味道？谁在那儿？”

缇落听见一道男音，急忙把火扑灭，可这火受了风，却越来越旺。

“喂，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儿干什么呢？”

一个男人看向缇落，借着那火光看清了她的脸，脸蛋小巧白皙，杏眼圆圆，睫毛又密又长，长得极好看。

男人色心一动，声音就含糊起来：“小丫头长得还挺俊。”

缇落低着头，转头就要走。

“谁让你走了！给我回来！我问你呢，这是怎么回事，船上不让烧纸不知道啊？”

他故作凶恶地走过去，“信不信我把这事告诉船长，把你丢到海里喂鱼！”

缇落有点不安：“有、有这么严重吗？我只烧了一点……”

“当然了！这船是木制的，很容易燃起来，你不知道多危险啊？”

缇落开始害怕了。

男人奸邪一笑，突然握住她的手：“这样吧，只要你乖乖的，今晚就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男人一把拥住她，猴急地去亲吻她身上洁白如玉的肌肤。

“你放开我！宋雪柔！宋雪柔！救救我！”她开始慌乱地哭喊。

男人一脸的猥琐笑意：“你乖乖听话，过了今天，你想怎么都行！”

对方油腻肥胖的脸就这么一首不停地靠近，惹人作呕。

缇落哭着用出吃奶的劲儿把他猛地推开。

男人往后踉跄了好几步，没想到这小丫头长得这么瘦小，力气倒是不小。

他再次凑上前，“小美人，别跑了！快过来！”

缇落慌张后退，眼看他再次靠近，情急中抱起身旁的火盆朝他丢了过去：“你给我滚开！”

男人反应还算快，立刻躲开，那火盆就翻到挂在楼墙上的帘布上，接着迅速燃起一大片火焰。

缇落趁男人呆住，绕过他跑进船里，喊着宋雪柔的名字。

很快，她呼唤的声音就被一阵“走水了”、“起火了”、“快救火”的喧闹声给掩埋，各个屋子里传来了走动声，船上陷入一片混乱。

宋雪柔穿了衣出来，也和众人一同投身救火行动里。

等一切结束，天己经快凉了。

大家聚在一块，老船长气得大喊：“是谁！是谁干的！给我出来。”

缇落本来也是想自己承认的，但她都还没说话，之前那个男人就着急忙慌地指向她，急于报仇似的把她交代出来。

缇落也承认了。

“你怎么回事？”第一个责问她的是宋雪柔，眸色黑沉地望着她，“大半夜出来点什么火？除了闯祸你还会做点什么？”

“不是我……是他，他刚才，刚才……”缇落委屈地哭着，抽抽噎噎半天说不出来话，也不好意思说。

被她指着的男人立刻就说道：“我我我，我什么我，我怎么了？我不过是好心提醒你不要在船上点火，谁知道你这小丫头，突然就拿火盆子砸我，伤人不成，把船给点着了。幸好我把大家及时给喊醒啊，不然要是大家都受伤了，你担待得起吗？”

缇落一时间竟心力交瘁，百口莫辩。

老船长看着黑乎乎的楼墙，叹了口气，道：“看在你是个小姑娘的份上，我也不说你什么了，你只要给我把维修船的钱补上就行了，不然，我只能抓你去见官。”

“多……多少钱？”

“少说，也要一千两。”

老船长扫一眼，知道她不仅没钱，还想不出办法，于是便看向她身旁的宋雪柔。

“她是你带来的，那你来说吧，现在该怎么办？”

宋雪柔一把抓住缇落的手腕，把她腕上的白玉镯子摘了下来，“这个镯子，可不止一千两，你拿去。”

“不行！”缇落慌忙地抱住他的手，想把镯子夺过来，“宋雪柔，这个不行！”

宋雪柔把镯子换在另一只手上，抬高，不给她。

缇落哭了起来：“宋雪柔，这个不能给他，这是我母后给我的唯一一件遗物！我求求你了。”

宋雪柔低头瞥了眼那随风西散的冥纸，洋洋洒洒铺了一地。

他望着老船长道：“这个我压在你这儿，等我们把修船的钱凑够，再来跟你换，你觉得怎么样？”

老船长一声叹气，终归还是答应了：“也罢，那就按你说的来吧，反正我这船，没个十天半个月也开不了了。”

他对大家伙说道：“大家今晚就收拾收拾东西，明早在珈县下船，船钱我一文不差地退了，还请大家再另择他路吧！”

人群中响起一片不满意的吵嚷声，但也只能拿了钱回去收拾东西。

缇落回了房中，就己看到宋雪柔正在收拾衣物。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还愣着干什么，来收拾，等天大亮，就得走。”

缇落过去慢吞吞地叠自己的衣服裙袍，小心翼翼地问他：“你要走了吗？你还会管我吗？”

宋雪柔瞥她一眼，故意说：“你自己闯的祸，你自己解决，自己把钱凑齐。”

缇落听完，觉得很是无助，她家破人亡，什么都没有了，就连母后给她的唯一一件遗物，都被她弄丢了，所有事情好像都糟糕到了无法解决的地步。

缇落眼泪吧嗒又掉了下来，低着头抽泣着。

“你怎么又哭？”宋雪柔头疼地扶了扶额，这几天和她睡一起，没有哪天是她不哭的。

他无奈道：“我只说让你自己凑钱，没说不管你。”

缇落顿了顿，抬着朦胧泪眼看向他。

他把包袱装好，检查了一遍房间里有没有什么东西落下，等都收拾好了，说道：“先去吃饭。”

缇落抹着眼泪，听话地跟着他出了门。

缇落是没什么胃口吃饭的，满面愁容地看着早上人来人往的早餐摊。

“快点吃。”宋雪柔敲了敲她的碗，催她。

以前就算她天天不吃饭，饿死，宋雪柔都不管她，今天却催了她好几次。

“我没有胃口。”她说。

“你不吃饭，哪有力气赚钱？”

缇落一愣，他要让她去搬砖扛沙袋吗？也……也不是不能试试……这一次，她都听他的了。

缇落勉强吃了点，接着就跟着他一块儿上了一辆马车。

他跟车夫说，去藜州。

“去藜州干什么？”缇落问道。

“赚钱。”

缇落再问别的，他却不说了，只告诉她到了就知道。

两天以后，他们赶到了藜州，比起小小的珈县，这里要更大，更繁华，它本就紧邻京城，京城有的，这里也应有尽有。

他打听了藜州最大的青楼。

缇落脸都气红了：“你什么意思？你要让我进青楼？”

“不然呢，你以为，你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还能靠什么方法赚钱？”

他看着她娇艳漂亮的脸，说道：“进青楼又不一定是卖身，我记得你会跳舞，唱曲，弹琴，你随便会一样，都能在青楼里日赚斗金。”

缇落说道：“琴棋书画，琵琶箫笛，我什么都会！还会一点女红刺绣呢。”

她又扭扭捏捏地说道：“可我毕竟是公主，我真要在这种地方……”

“都什么时候了，还记着你是个公主呢？赵国灭了，你就不再是公主，你应该多想想，怎么靠自己活下去，比起活命，你那点以往的尊严，能值几个钱？”

宋雪柔把她送进了青楼，凤玉楼里的陈妈妈看她长得这么漂亮，二话不说就收下来了，后面发现她还会唱曲弹琴，色艺双全，喜欢得不得了，还想忽悠她签下卖身契，说要培养她做凤玉楼的头牌。

不过，来之前宋雪柔就交代过她，不许乱签字画押，小心再也出不来，缇落就婉拒了，陈妈妈虽觉得惋惜，却也没再强求。

陈妈妈很快就给她安排了丫鬟，带下去一番拾掇，妆容很艳很夸张，衣服也很露，外头穿着一件很透的纱裙。

她在公主府也穿过这样的衣服，可她都是做给世人看的，更何况公主府的人都是她认识的。

而如今，她是逼不得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