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水流年与君同

五月的天气算不得是有多热，但是却也叫人渐渐觉得气闷了起来。而午夜时分的一场大雨，更是让本就沉闷的空气多了一层说不出的压抑来。

安樾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心中越发烦躁了起来。她本就是一个浅眠的体质，今夜碰上这么一场大雨多半是睡不着了。只能是睁着一双眼睛首勾勾地盯着床幔，心中烦躁伴着雨夜的沉闷一起涌上了心头。

白日里事情伴着聒噪的雨声不断在安樾的心头浮现，让她不禁是叹出了一口气。片刻后，耳房中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和安樾差不多大小的丫鬟披着外衫，轻轻走到了安樾的榻前。

“小姐，这是有心事了？”丫鬟绿浮的声音中还带几分惺忪。

安樾坐起身子，低低应了一声，“大半夜的，我能有什么心事可去想。不过是外面的雨声聒噪罢了。倒是把你给吵起来了。我没事，倒是你，快去睡吧，别明日里挂着两个黑眼圈跟在我身后，叫二妹那丫头看了，不知道是要说些什么不好听的话。”

黑暗中，绿浮的嘴角微微勾了一下，同时抬手将一盏小小的灯点亮。灯火虽然昏黄，但到底是驱散了一点黑暗，至少能让绿浮和安樾两个人不至于是要继续摸着黑说话。

“小姐若是睡不着的话，那奴婢便留下来陪小姐说说话吧。”绿浮坐在脚踏上，半靠在床边。

安樾沉默了许久，突然开口问道：“绿浮，你有没有做过什么自己不愿意做，有朝一日却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小姐，这样的事情可太多了。”绿浮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笑意，“小姐您忘记了，我和妹妹是被阿爹卖到安府中的。我和妹妹都舍不得阿爹和阿娘，阿爹和阿娘也舍不得我们，卖身的草标插在我们姊妹俩头上的时候，我们一家西口人都在哭。”

“可是没有办法。那年是灾年，阿娘和阿爹有一口吃的都紧着我们姊妹二人了，但是就算是这样也不够。如果阿爹和阿娘不卖我们姊妹，我们姊妹二人会饿死，阿爹和阿娘也会。”

“反倒是将我们卖进安府之后，我们姊妹活了，阿爹、阿娘也活了。得空的时候，我和妹妹还能去看看阿爹和阿娘，尽一尽为人子女的孝道，也算是阖家安乐了。”

安樾沉默地抿起了嘴，当年绿浮姐妹二人进府的时候，她年纪还小。只依稀知道，日后会有两个同自己年岁差不多的小丫鬟伴在自己的身边，却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这样的一段坎坷。

“父母爱子，则为子殚精竭虑，穷尽心思。当年你们姊妹的父母也当真是不易了。”安樾低声说道，“想必若是还有一丝活路，他们定是舍不得将你们卖了。前途未知，骨血分离，该是何等的难过。”

虽然这事情说的全是绿浮幼时的伤心事，但绿浮的面上却是没有半分的难过，相比之下，反倒是安樾看上去难过了许多。

“但是都过去了。所以奴婢觉得只要那事不是什么伤天害理、背了自己良心的事情，真的到了无路可走的时候，不妨是去试上一试，说不定就是峰回路转的时候。”绿浮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