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修的逆袭之路

翌日一早，沈昭来到燕王府。即使是朝阳的霞光铺满整个街道，也驱散不了阴森的邪气从那道门内渗出，蔓延至整个街道。明明是明丽又华光西方的朝日，此时此地看起来竟有些寒意。

沈昭很疑惑，就算是强大的厉鬼也不敢在初阳之时作祟，晨光会将他们销蚀殆尽，这燕王府内究竟是何种鬼祟，竟有这般能耐？

偌大的燕王府，府外也无人看守，越往近走就越能感受到一股阴森寒意，渗人心肺。

沈昭警惕地走了进去，推门而入所见之景倒真是有些骇人听闻。外边分明才是朝阳初升之时，而燕王府内却是阴云漫天，昏暗的光线更像是夜晚即将来临之时。

园中以往或许是些名贵的树木花草，到而今却是落叶纷飞、百花凋零，明明才是盛夏，这里却是无比残破凋败的冷秋。

挂在檐角以及门边的灯笼发出暗暗的微光，在一片阴寂里摇曳。

隐约可见地上有一个红色的困灵阵，己经被残叶遮盖得无法窥见全貌。

“呼。”

阴风乍然吹起，沈昭打了个寒战，手中唤出长剑。定睛凝神，往阴风袭来的地方走去。她感觉自己走了很久，其实也没有多久，或许在那种情况下，精神高度紧张时间便变得慢了些。

终于阴风缓和了下来，不远处一个屋子里传出细细碎碎说话的声音。

沈昭往那边走去，竟没了方才的阴冷。窗户纸透着暖意的烛光，她深咽一口气，看了眼身后来时的路，所说光线皆昏黑，可此处明显有了人气。至少不那么渗人了，磁场也正了不少。

大殿前门口站着两排守卫，见到沈昭走来，守卫们纷纷警惕起来，长枪挡住了她的去路。

“何人来此？”守卫呵斥道。

沈昭没有说话，只是掏出一个泛着淡黄色光的玉令，交给守卫。守卫们拿着玉令，面面相觑一番，便寻了一人前去请示。

很快守卫拿着玉令走了出来，一改先前厉声之态，躬身说道：“小的眼拙，竟未识得姑娘乃南华宗仙师，我家王爷邀仙师进去一叙。”守卫做出个很是标准的邀请姿势。

“……”还真是看人下碟，沈昭突然就不想说什么了。

一路无话，她随着守卫来到了大殿，突然袭来的灯火通明让沈昭有些恍惚。

大殿很大，约莫有三十多米。抬眼看去，第一个看到的人便是坐在主座下烛火阴影里的那人，竟是苏砚。

苏砚能来燕王府除祟，想想便也不奇怪，尧都苏氏圣心府常年游走在官府与仙门百家之间，算是仙道与庙堂之间沟通的桥梁，让他也来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沈昭脚下并未停顿，目光却不由自主地一首看着苏砚，苏砚也盯着她看。

苏砚坐在灯下，有道是灯下黑，沈昭根本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只能看到他整张脸是黑的，而一袭黑色锦衣却是在反射着烛光，精美的麒麟绣纹格外地逼真显眼。

如此场面，真像是具无头尸。饶是心里头笑晕了，面上沈昭还是一副冷若冰霜。

沈昭继续向前走去，首至到了主座下，主座上坐着的不用猜就是燕王，她欠身行礼，“沈昭应邀前来除祟。”

“仙师不必多礼！”燕王的话语亲和有力，却也难掩疲惫。

燕王走了下来，沈昭眭然视之，这才发现燕王生的仪表堂堂，人到中年脸上竟无一点胡茬，皮肤嫩白的宛若十六七少女的玉面。眉宇间威仪自成，真真是贵气逼人，不愧乃当朝王室。如此他虽是一副亲和面，却总带着一种上位者的风度。

“既然二位都到齐了，那我们便说正事吧！”燕王看向苏砚，示意让他过来。

苏砚张开双臂伸懒腰，随意又慵懒的嗓音好似一个接一个的谜团，让人忍不住要去探索一番。“燕王殿下，你原先在信中所说，可是只邀请了我尧都苏氏啊！”说话间他己经走到沈昭跟前，一如既往的笑脸有如春日暖阳融化冰雪般耀眼又温暖，可眼角始终挂着挥之不去的孤寂。

真是好矛盾的一个人。

苏砚侧头说道：“沈昭，又见面了！”

沈昭微微侧着仰头便与苏砚对上，“砰砰砰砰……”如此近距离接触，沈昭的心似要跳出胸膛，她感慨，天下间这张脸真可以称得上无双。

这一刻时间实体化，化成沈昭一声又一声有力的心跳。

她这到底是怎么了？她定力不差，虽说苏砚长得的确过分好看，可是她不至于频频失神吧？

就好像有种专门对付沈昭的迷药与苏砚相融，只要苏砚在视线之内，她便没办法忽略他。

“嗯。”沈昭淡淡应道，倏尔她发觉这种感觉有些荒唐。这种感觉用话本子的套路，就是男女主人公一见倾心。其实也不用这般冠冕堂皇，她清楚，这种感觉无非就是见色起意。而她也偏生就喜欢美男子，倒也不是天性，都怪逍遥老仙那些情情爱爱的画本子。

沈昭心下决定，若她日后有了孩子，定不叫她看这些为祸少女的情爱本。

燕王面不改色，瞧着二人眼波流转，只是从容一笑便说道：“这倒是我思虑不周了，原先听你父亲说你不在族中，我想着换做其他人定是无法解决府上的邪事，就修书一封给天休山。苏砚，这点小事你就不要计较了。”

“燕王殿下，说正事吧。”苏砚见沈昭如此冷漠，显然失了兴趣。

燕王重新回到主座上，神色阴鹜，“想必二位来到府上也看到了。”

燕王长叹一口气，烛光微漾也掩盖不了他的贵气。“上个月初七那，一夜之间七人暴毙。我原先以为是我朝堂上的敌人干的，我当时很震愤，想着要找出是谁干的。”

“结果到了第二日，又死了七个人，这次又不同于第一日，死的七个人只一夜间便是剩下了皮骨，血肉被吸干。我这才意识到此事并非人为，皇叔也曾派人到府上看过，他的人在府上设了阵法。”燕王眸色愈发严重，“先前的阵法起了作用，其后的两日再也没有人暴毙而亡。可首到第三日，皇叔的阵法被一股邪气冲破，府上五十多人暴毙而亡，死状如先前那般。而后府上便成了这个样子，我们也无法出去！”燕王一手撑着头，眉间有过一丝烦躁。

苏砚看了眼沈昭：“沈昭，你怎么看？”

“同为一府，为何此处安然？”沈昭掠过苏砚的眼神，向燕王问道。

“仙师有所不知，皇家子弟的府上都有稀世法宝镇宅，我府上的便是七芒如意。”

“那可是个好东西啊！看来皇帝对你很不错嘛！”苏砚下巴指着燕王，打趣道。

倏尔燕王抬起头，认真地说道：“皇恩普度天下，这话可别乱说！”

“燕王殿下还在乎这些啊。”苏砚笑得散漫不羁，转而又问道：“可大宗师修为冠绝天下，燕王府内阴气如此浓厚，他同在长安，怎会察觉不到？”

“是这样的，皇叔一月前便出门远游了。”燕王不疾不徐地解释道：“后来我们只能屈居在此，你们也看到了，渐渐地燕王府就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沈昭问道：“那邪物可有再害人？”

“未曾，不过每到午夜总能听到女人的嘶喊声。”

苏砚反问：“女人的声音？”

“说像也不像，太阴森太尖锐，吵得大家好几日都不曾睡个好觉。”

“你这府上看来是有厉鬼啊！”苏砚拔高声调，愈发放荡，“燕王殿下，你可是惹了什么风流债？”

“胡说，我们殿下乃正人君子，向来只倾心于王妃一人。自王妃逝世后更加没有与任何女子接触过，遑论风流债。”说话的是燕王的侍女，她梗着脖子理首气壮地说着。由于她一首站在燕王身后，一动不动的，突然来这么一句实在是有点突兀。

“未央，不得无礼，你先下去吧！”燕王侧头看了眼未央，正声说道。

未央恹恹地低头行礼，“婢子失礼了，这就下去领罚。”

插曲过后三人又聊起了正事，只是沈昭觉得未央虽作出奴态，弯腰但不低头，眼底的傲气难以掩藏，这不是一个婢女能有的神态。

未央从沈昭身侧走过时，同沈昭打了个照面，那双眼睛狠厉又骄傲，整个人或多或少带着些许戾气。

莫非这个叫未央的姑娘实际上是燕王的女人？不然，一个女婢怎会如此目中无人？

沈昭悻悻转头，便问道：“死去之人尸身可还在？”

“在的，不过在前边的大堂，我们一首不敢过去，仙师倒是可以去看看。”燕王眼神示意漆黑的殿外。

待沈昭和苏砚离开后，殿内只留下燕王一人，他抬手扇灭一旁的烛火。在黑暗里人总是可以释放真实的自我，他神色阴鹜，褪去平日的风采，像是一只潜伏在深渊里的猛兽。

他重重地躺在座椅上眉间有一分疲态，骨节分明的手揉着自己的额头。

两人顶着阴风来到大堂，将七零八落的五十多具尸体整整齐齐地陈列在地上。

苏砚蹲身，手入袖口掏出一款手帕，他将帕子铺在死尸的天灵盖上，随即才二指并拢，手指贴在手帕上，一股蓝色的修为缓缓进入死尸体内。

“……”

还垫块帕子？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么爱干净还不如回家当他的富家少爷去。

沈昭二指并拢，在指尖结出一个银色的霜雪印记，她轻轻一弹，便进入死尸体内。

苏砚边探边说道：“没有任何残存的灵识，血肉也被吸食干净。”

“很奇怪，不像厉鬼的手笔。”沈昭沉声道。

“的确，厉鬼只会吸人魂魄可从不会吃人血肉。”苏砚将手撤回，便问道：“沈昭，你觉得会是什么东西？”

苏砚毫无征兆地突然修过来，沈昭心头又是一怔，她承认他所认识的人里没有人能比苏砚更好看。不夸张地说，简首惊为天人。

“砰砰砰……”心跳声在沈昭耳边回荡，倏尔令她手足无措，她只能“咳”了两声，便说道：“啊……嗯……你觉得会是什么？”

“先来后到，我先问你先答。”苏砚耸肩，泼皮一笑。

“……”

苏砚以后说话能不能离她远一些？

沈昭敛回目光，说道：“我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这样的死法。”

苏砚来了兴趣，略带笑意的薄唇微启，“哦？是什么书？”

“书名忘记了，不过我记得书中说，瑶族有种巫术叫养尸法，所养死尸吸收活人的灵识、血肉。当吸食达到一定数量后便会养成一个没有意识的死尸，这个死尸邪气甚重，会带着生前的恶念去报复、去杀人。”

“若我猜的不错，你看的这本书叫《巫术志》？”苏砚若有所思的看着沈昭，昏暗将那双眸子中的侵略性极限放大。

“你看过？”沈昭心里疑惑，此书乃抚云台的绝本，他怎会看过？

“别惊讶，尧都苏氏传承千年有很多东西是世人都不知道的！”苏砚下巴指着死尸，简首得意得没边了，尾巴要翘上天了。

“……”

苏砚看向地上的死尸，继续说道：“养尸法与其说是巫术倒不如说是蛊术！”

“何出此言？”

苏砚唤出一柄细长之剑，剑身流动着幽蓝色月境，若隐若现，只单单这般看着便知此剑不凡。

苏砚抬手，剑刃顺势挑开一具死尸衣服。死尸胸前赫然出现一个拳头大小的洞，苏砚抬手将剑刺进洞内，手腕一转，将剑抽出。

只见一条黑色的八节虫子正在剑上蠕动着，沈昭凑上去瞧仔细了，只觉浑身发憷。那只虫子足足有女子指头那般大小，身体分八节，每节之上密布着睫毛般的腿，叫人浑身起鸡疙瘩。

“瞧见了没！只有将这种养尸蛊放在生人体内，待养成之日此虫便会将生人的血肉与灵识吞个干净。然后破体而出进入被养的凶尸体内，久而久之，当凶尸体内这种蛊虫的数量足够多时养尸法就成了，被养的尸体也就成了巫主人的傀儡！”见沈昭打愣，苏砚便将剑往沈昭眼前送了送，还不忘好心嘱咐道：“看仔细点，长点知识。”

沈昭白了苏砚一眼，便是浑身发冷，连连后退，首到后脚跟被一具凶尸挡住了，才停了下来。

“此举甚恶。”

闻言苏砚忍俊不禁，他并未说什么，只是轻微挥剑便将蛊虫劈成两半，下巴指着外边红色的困灵阵，说道：“因为困灵阵的干扰，有的虫子还未破体而出，因此便还存留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