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念君山

林楚寒站在湖边并未急着上前，等不多时，一名手持青玄长剑的黑衣男子泛舟而来，他纵身一跃轻然岸边，看见林楚寒，那皓月般的眸子微微泛起润色。

“燕姑娘！”他半揖行礼。

林楚寒倒是没那么多礼节，自小也没人约束她这些规矩，不过见了此人，她还是敛起性子，勾起唇角回着礼：“沐大人！”

这样的林楚寒风南衣从未见过，有些拘谨，有些生怯，不同往日的活泼朝气。

林楚寒转身看向风南衣，示意他上前，风南衣倒也听话，马上靠上前来。

“沐大人，这就是阁主风南衣！”林楚寒轻声软语甚为客气。

靳南琛一眼看过，像能参透一切，而风南衣眸色流转，迎上对方，此时秋风乍起撩起衣角。

林楚寒挪了一小步走到两人中间的位置，冲着风南衣继续介绍道：“这位是靳南琛……沐大人！”

林楚寒的介绍稍显简单，风南衣悄悄瞟了她一眼，便明白了这位大人的身份不便示于人前。

靳南琛微微弯起嘴角，并未多礼，只是将林楚寒请上了木船。

轻舟湖上，暮色撩人，林楚寒单手倚在船舷，毫不吝惜地欣赏着眼前一黑一白姿容绝艳的二人。

这副神情风南衣常见，林楚寒虽不近男色，但从不收敛自己的“喜欢”之感，用她的话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人性常态何必收敛！”

船行至湖心亭靠了过去，靳南琛一步跨上台阶，转身示意林楚寒和风南衣在此等候。风南衣看着眼色，心里大概有了猜测，这位沐大人锦缎着身，能让他俯首称臣的人绝非平常之人。

不多时，靳南琛便轻步走到亭边，他略微俯身冲着林楚寒伸出手：“燕姑娘！请！”

林楚寒把手搭在靳南琛的小臂上，借力跃上台阶，又回头看向风南衣，风南衣随即跟了上去。

湖心亭上，柏离站在亭栏边用手拨弄着灯芯，烛光随之闪动，暖暖的光线下只能看清他俊逸的侧脸，头发束起戴着简单的白玉银冠，一身玄色云纹锦绣长袍勾勒出劲瘦的腰身。

听见有人走近，他缓缓转身，本是倨傲不羁的一张脸，却透着毫无血色的苍白，看见林楚寒他粉白的唇角有了柔情，那双邪魅阴寒的眸子泛起涟漪。

“你来了！”柏离的声音像一股清泉流过山涧，空明悠远，甘洌清甜。

风南衣分明看出了林楚寒的不自然，但她还是缓步走上前，压着声，行了礼：“奴婢给王爷请安！”

那不自然地请安，风南衣看着难受，靳南琛也不禁皱皱眉头，林楚寒从来没有这样正经地请过安。

“与我就这样生分了吗？”柏离看着地上的林楚寒，眼神流露出些许无奈，自从落绮山一别，他们就未曾见过面，他深知是自己辜负了林楚寒的一片赤诚，那落绮山黯淡的霞光，也再也没有绚烂起来。

林楚寒并没有理会柏离的话，她拽拽风南衣的衣角，抬头使了个眼色，微微碰了碰嘴唇：“行礼！”

听闻林楚寒称此人为王爷，风南衣先是一惊，跟着谦恭的揖手行礼，他虽然平时看上去桀骜不驯，但却是知书明理之人，不过林楚寒竟会认识王爷，这让他对林楚寒更为好奇。

柏离早就耳闻林楚寒的南风阁里——有匪君子，色如春晓之花，风姿特秀，皎如玉树临风。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风南衣，也难怪林楚寒会选中此人。

“都是自己人，不必多礼了！”就像是一句客套话，柏离说得轻巧。

柏离倚靠在美人靠上，目光逐渐放远，他伸出手就像能够得着那一弯弦月，忽然云层急涌而至，那月亮随即带了血色。

月若变色，将有灾殃。

林楚寒与风南衣二人望向悬空的血月面露讶异，而一旁的靳南琛却是面色从容，就像一早便知道今晚会天有异象。

柏离放下手，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目光依然望向远方。

靳南琛转身看向林楚寒，接着掏出一封书札双手递了过去，见林楚寒接过书札，便首接说了今日召她前来的目的。

“两日前宵禁之时，朝阳门前发现一具身着红袍的无头尸……”

林楚寒看着手中的信札，正是靳南琛口中述说之事，她疑惑地看看柏离，这种案子多半会由廷尉司负责，为何会找到她和南风阁。

靳南琛继续陈述着案情：“……无头尸为男性，身形纤瘦与女人无异……”说着他看了一眼风南衣。

这一眼风南衣似乎看出了言外之意：“纤弱男子可与我南风阁毫无关系！”

林楚寒哼笑一声，惹得柏离转身看向她，“不会因为这个才找我来的吧？”想想就可笑，世人的眼光如此，没想到堂堂九皇子眼光也如此狭隘。

柏离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他并没有开口辩驳，只是会意靳南琛继续说下去。

“燕姑娘！现在这个案子在廷尉司手上，就单从这具纤细的尸身来看，他们就己经认定了，此事必与南风阁有关！”

“先入为主！”不等林楚寒反应，风南衣抢先一步插言进去。

“也不完全是，尸身上是红缎云锦长衫，而腰带上的刺绣纹路，正是南风阁独有的燕云纹！”

林楚寒看着手中的信札，上面写得甚为详细，确实能穿得起红缎云锦长衫绝非一般人家，而世家子弟是绝不会平日里红衫加身，而这燕云纹更像是有意而为。

林楚寒眼神变得幽深，丝毫看不出情绪，她面色微沉，手不自觉地握着空拳放在唇边，像是在思考。

柏离嘴角似乎带着笑意，他一只胳膊搭在美人靠的靠栏上，抬眼瞄向林楚寒：“看这月色大事将近！既然廷尉司认准了此事，想必不日便会登门！”

“两日前的事，为何等到现在才来？”这会儿风南衣完全没了拘谨，他倚靠在柱子上，手摸了摸腰带上的燕云纹，他只是觉得奇怪，既然证据“确凿”，为何不第一时间就来南风阁问话，而是要等上几天。

“不是说了吗，是宵禁时发生的事，那除了当值的巡兵和廷尉司，不会有其他人知道，寻常百姓就更不会知道，况且证据都明确指向了南风阁，一个‘风月’之地而己，他们多半是想不了了之！”林楚寒说得头头是道。

“那又为何召我们前来？”她蹙着眉转身看向柏离，虽然猜到了一二，但她还是想让柏离亲口说出来。

柏离就知道林楚寒不好糊弄，不过这次的事还真就不在他的算计之内。他本不想在林楚寒面前摆出王爷的架子，但奈何风南衣也在。

林楚寒始终有分寸地与柏离保持距离，她还在等着柏离的答复。

靳南琛踱步到柏离的身旁，他自然知道柏离的心思，“此事只是个引子，巧合的是，两日前漕尉府的大小姐失踪，而这位小姐曾与这个男人有过交集。”

“没头怎么知道是谁？”林楚寒立刻反应道。

“有人认出了腰带！”靳南琛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透着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