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

“山河不息南北国，阴阳八卦皆助我。 幽静夜里漫天雪，森罗万象不知处。这句诗，是我飘雪八卦门的心法。悟透了这首诗，也就悟透了八卦掌。”

雪蓉哉悠悠说道，好似一位说书先生。她顿了顿，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之后，才继续开口。

“前两句诗比较好理解，乃是我八卦掌的招式统称。第一句为八卦掌的步法，第二句则是掌法。至于后两句，则极难解读，唯有八卦掌宗师才能理解此意。”

“哦。”吴仁杰无精打采地回了一句，明显对此并不感兴趣。“所以，你杀了谁，非得找我顶罪？”

就在刚刚，雪蓉哉偶然间得知前几个星期被自己揍了一顿的吴仁杰居然锒铛入狱了。出于好奇，她便来到看守所看望他了。

毕竟自己前脚揍完，他后脚就被警察抓了，似乎是背后有什么阴谋一般。

而刚刚说的几句话，则是试探吴仁杰的身份。

在武林中有一规矩，那便是如若对外人讲解自己门派的心法技能，等同于宣战。把自家底子都抖出来了，意思就是今天你我决一死战。

若是吴仁杰接茬儿，那么便证明他也是武林中人。如此一来，这事儿便蹊跷了许多。

然而令雪蓉哉没想到的是，吴仁杰居然说自己是因顶罪入狱的。

“顶罪？我何时找你顶罪了？那天你调戏了我，我便将你揍了一顿，这事儿再简单不过了。至于你为何入狱，我一概不知。”

闻言，吴仁杰顿时精神了起来，他踉跄着站起身来，双手紧紧抓着铁栏杆。

“这么说，害我的人不是你？我求你了，帮我出去，行吗？我知道你有这实力！”

雪蓉哉闻言，低头不语，明显是在思考。

他说得对，雪蓉哉的确有能力将他救出去。武林中人往往人脉极广，而且大多财大气粗。雪蓉哉有钱，而且师兄妹也很多，将一个人弄出看守所也不是什么难事。

“好，我答应你。”雪蓉哉抬头道。“但是你也知道了，我刚刚对你说了什么话。这意思你也清楚。”

此话一出，身为武林中人的吴仁杰瞬间明白过来：“姑娘是想和我比武？”

“没错。你赢了，我就放你出去。我赢了，扭头便走。”

“可我被手铐铐住了，又被关在牢房里，怎么打？”

雪蓉哉这才反应过来，他这个样子，的确没法打。

“那便这样，我先将你放出去，然后我们再打。如果我赢了，我就把你丢到黄河里喂鱼。你赢了，就把我扔到长江里喂虾。”

她的意思是，自己先将他放出狱，随后既分高下也决生死。简而言之，二人首接往死里打。

”可以！这个办法好！”

…………

“咏春，吴仁杰。”

“八卦掌，雪蓉哉。”

雪蓉哉先是使出一招白猿献桃，两只手掌首逼他的中线。

作为咏春高手，对付中线进攻自然不在话下。吴仁杰很轻松地抬起手臂便挡住了。

随后雪蓉哉跟进一个低扫腿，吴仁杰后撤躲过了。吴仁杰趁机踢出一个前踹，被雪蓉哉两只手给打偏了。

八卦掌形如刀法，路线捉摸不定，形如鬼魅。而咏春则显得笨得很多，只会死守中线。因此雪蓉哉很快便利用左右偏门抢攻压制住了吴仁杰。

雪蓉哉不停以极快的速度打出手刀，时而向左时而向右。而吴仁杰只能勉强抵挡。

因为咏春几乎没有身法，防守全靠用胳膊挡，因此此时吴仁杰倒成了一个站立不动的木桩子，手忙脚乱地格挡着雪蓉哉的进攻。

雪蓉哉再次一个低扫腿，这次吴仁杰抵挡不及，被扫倒在地。

然而吴仁杰在落地的一瞬间，快速用双手抵住地面，支撑身体，然后双腿猛地朝前方踢去。雪蓉哉两下趟泥步躲开，而吴仁杰则趁着踢腿的劲儿鲤鱼打挺站了起来，随后一套日字冲拳朝着雪蓉哉打去。

雪蓉哉跳到远处立定，随后说道：“你这一招双跃龙门不错呀。难不成你师承何沧海？”

双跃龙门指的是吴仁杰刚刚使出的那一招落地瞬间踢出两脚的功夫。此招在咏春里鲜有人知。

“姑娘眼力不错！我的师父正是何沧海。”吴仁杰抬了抬眉毛，笑道。

随后他不断朝着正中打出冲拳，同时脚步逼近。

八卦掌不善格挡，因此雪蓉哉只得连连后退，不断利用身法左右躲避。

随后待吴仁杰靠近，她试探性地打出一记寸掌。 吴仁杰接下寸掌，随后回了她一记寸拳。

寸拳是咏春著名的拳法，劲力极为霸道。雪蓉哉侧身躲过，然后伸手顺势抓住他的手腕。

随后她使出八卦掌招式叶底藏花。伸出另一只手从腰下猛地朝被她抓住的那只胳膊托起，形成擒拿锁。

就这么一招叶底藏花，吴仁杰的手臂关节便断了。雪蓉哉的两只手一上一下同时发力，杠杆原理的恐怖即刻显现。

“咔嚓。”

“啊～！！！”吴仁杰如同触电了一般猛地跳开，随后捂着那只断掉的手臂嗷嗷叫。

“我赢了。你是想被抹脖子，还是跳下黄河啊？‘雪蓉哉不动声色地说。

“不想死的话也可以，我问你几个问题。如实回答，我就放了你。”雪蓉哉居高临下地望着吴仁杰，说道。

“好好，小的不敢有所隐瞒！”吴仁杰面色惨白地说。

雪蓉哉低下头思索片刻，随后抬头问道：“你师父何沧海不是天津人吗？为什么会收你这个台湾人当弟子？”

吴仁杰不敢迟疑，马上回答道：

“因为当年我师父在中国各地南北到处云游，从天津到江苏，后来又去了广东。哦对了，他还去了您的老家东北呢。

最后他来到台湾跟一个武林中人切磋，当时正好遇到了我，他瞧我资质不错就收我为徒了。”

何沧海这家伙眼光不怎么样啊，雪蓉哉心想。

“原来如此。好，那我再问你，你是以什么罪名被抓到监狱里的？”

“杀人罪。”

“杀的谁？”

“那些傻逼条子说是一个叫全云明的人。”

听到他的回答，雪蓉哉内心翻江倒海。

她认识全天明。他是东北沈阳人，曾以形意拳和八卦掌著名，身手不错。

曾经有一段时间，全天明拜入了雪蓉哉的师门学习八卦掌。虽然只学了一年半载便离开了，但是全天明仍算得上是她的师弟。

全天明这个人学拳学得很杂，不专注，他本人性子也很随意，常常做出一些惹人生笑的举动。

“啧，这人身手不错啊，怎么会死了呢。东北没几个人有能耐杀了他啊。”雪蓉哉觉得最近的事儿越来越蹊跷了。

要知道全天明虽然远远不及练习八卦掌数年的雪蓉哉，但是凭借形意拳和八卦掌的结合还是不弱的啊。这般随意地死了，有些难以接受。

“唉，世事无常，更何况我们混的是江湖呢？吃着江湖饭，喝着江湖水，赚着江湖钱，最后流的也是江湖血啊。”

…………

“穆姑娘，其实我此次前来是有一事相求。”何沧海突然面色严谨，恭敬地道。

穆连英稍微一愣，随后摆了摆手：

“我们之间还有啥客气的呀！跟你说，姑娘我自从爹娘死了后便没了亲人，我现在没了牵挂，啥事儿都敢做。你尽管提，我绝对帮你。”

何沧海紧紧地盯着穆连英的瞳孔深处，试图将她看穿。然而他却发现她那玲珑动人的瞳孔中却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泥潭，仿佛一片碧绿草原中隐藏着的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轻轻叹了口气，他放弃了。

只有看透红尘的人才会有这种眼神。如此一来，穆连英刚才所说的“我现在没了牵挂”是多半属实了。

像穆连英这种孩子还不在少数。

罗无痕十五岁的小小年纪便跻身江湖，身上不知背负了多少东西。他表面坚毅，实则没有人能够知道那幼小的外表下究竟隐藏着什么。同龄人还在享受校园生活，他却在江湖中搏命。

何沧海转念一想，自己倒算幸运的了。他年近三十才开始收徒，现如今生活倒也算是滋润。自己在江湖中也积攒了不少名誉，而且身上也没有麻烦。

有时孩子往往比大人看得开，这句话真不假。

…………

“我想请穆姑娘帮我…杀一个人。”何沧海说道，语气之间却多了几分难言之隐。

“杀谁？”

“令狐提阳。”

面露无奈，穆连英摊了摊手。她说：“我打不过他呀。”

“唉，果然如此。”何沧海连连摇头。

“我也打不过他，雪蓉哉雪姑娘也打不过他。那究竟谁能打得过他？他必须死，绝不能活着！”

穆连英闻言，思索片刻后，说道：“我知道谁能。”

“谁？”

“罗无痕的母亲，罗鹳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