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救个命？

前几日才下过雨山上的路泥泞不堪，几人走了好一阵方才爬到半山腰，宋如意、许清扬两个习武之人还好，表面几乎看不出什么。

只是苦了萧衡举和杨今鸿，两人一个弯腰驼背拄着根棍步履艰难；一个气喘如牛仿若下一步便要原地升天。

“女、女侠！歇！歇、歇吧！”萧衡举几乎是半挂在一棵树干上，眼前金星首冒，他觉得再不歇歇脚把气喘匀，他马上就能去见一见他家祠堂里的老几位了......

只是刚说完这句话，不待宋如意回应，脚下的黄泥地忽然又晃动起来，一时间几人竟如同处身水面上一般，摇摆不定。

“女侠，救命！”

宋如意稳住脚下的同时还要带个八爪鱼就心很累。

“你别抓那么紧！”

“我也不想抓这么紧啊！”萧衡举抽空道，“可是我的手，他不听话啊！”

反观杨今鸿许清扬兄弟那边就稳当的多。

杨今鸿紧紧抱住手边一棵枯树，“表弟！扶树啊！扶着树！”

摇晃持续了不短的时间，即便后面停了下来，几人一时也再不敢贸然前去，别情况没探查明白，晓明先搭进去了！

“我不去了！”杨今鸿最先放弃。

他是想搏一搏看能不能在这身份不一般的人面前刷刷好感，未来入朝为官也方便些。

但他没打算为了前途把命搭进去啊！

许清扬望着高耸的山峰，也微微皱眉。

萧衡举双手叉腰正准备指责杨今鸿是个胆小鬼，不料宋如意开口了。

“行！”

宋如意干脆利落不打一个磕绊就应了，这倒叫杨今鸿颇有些不好意思。

他挠挠鼻尖，试图挽回一点自己的形象，“宋姑娘，真不是在下危言耸听，这种地洞通常伴随着土石塌方，尤其是下过雨的山上，土石皆被雨水渗透更是松软！也正因如此危险才加倍！”

“我知道，是我考虑不周，忘记你与这家伙不会武，我同许公子还好些，你们怕是累坏了吧？”

宋如意并非虚言，只是她实际上想的是：你俩太累赘了！还不如我自己上去来得快！

杨今鸿听她这么说便知晓，这姑娘自己是劝不住了，便探口气摇摇头闭上了嘴。

“许公子，你带他们二人下去等，都到这儿了，我无论如何也要上去看看！”宋如意眼神坚定盯着山顶道。

“我同你一道去！我可以的！”萧衡举当即拍拍胸脯表示他要去。

开玩笑，才不要跟两个臭男人待一处！

“你不能去！”宋如意看都没看他就回了这么一句。

好似知道萧衡举会开口反驳，在他开口前宋如意补充道，“危险未知，我都不敢打包票再碰到刚刚那样的地动我会怎样，到时候又如何能看顾你？！”

“所以别让我操心，乖乖跟许公子下山去！”宋如意说完自己朝树林深处走去。

萧衡举被宋如意轻飘飘一句’别让我操心‘震得不知天南地北是何物。

杨今鸿瞧得嗤之以鼻：没出息样儿！

宋如意心里其实难受极了，从小她便总听阿爷说她天赋极高，年幼时也曾幻想未来有一日能做个开山立派的大宗师，让人人提起宋如意便会竖起大拇指。

那时她觉得，自己特别厉害！

小小年纪就敢跟多收他们税粮的县衙账房当街论理，她并不懂为何阿爷看她的眼神中会带着浓浓的担忧，只不解：她赢了，那账房没能占到她家的便宜，阿爷为何不开心？

等自家良田的稻苗一夜之间被人扒光，阿爹去县城时总会碰上贼偷，县令也捏着胡子叫阿爹去说，上等田就该多纳两成税后，她隐约懂了些......

权利在他们手里，你惹了他，他便有的是手段叫你苦不堪言。

她想反抗，却反抗不得，想挣脱束缚却不得其法，与其说她想闯江湖闯出个什么名号来，不如说她只是想去瞧瞧，江湖，究竟是不是如话本子里说的那般，肆意潇洒！

不知不觉间，宋如意眼前出现一片茂密的树林，走近一瞧，这竟是一棵树！

一颗巨大的，焕发生机的树。

它静静站在宋如意对面，两人大眼瞪小眼瞧了一会子，宋如意开始朝树根走去。

果不其然，树根盘根错节的裸露在外，宋如意抓起一把土撵开，发现这里的土地严重沙化。

“难怪会往下滑！”

知道了原因，宋如意并没有高兴起来，因为这显然超出了她能力范围，这样的问题须要朝廷派遣专业人士才能解决。

可朝廷会为了这么一个村子，派人来么？

“世上总有些人、事、物会令我们困扰，这时就该摒弃杂念顺其自然！”

阿爷的话回响在耳边，现如今她知道了，顺其自然就如同人生老病死、这天地间西季变换、以及天地日月阴晴圆缺......

不可控的事太多了，以至于人力在这些事面前如此渺小。

尽最大的努力，结果顺应天意。

宋如意沉默着下山，萧衡举一看到她就迎了上来，但眼见她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帮不了她了。

连宋姑娘这样从不轻言放弃的人都一副被打击到的模样，萧衡举当下心中却不想那个小女孩了，他只想要她不要这么难过。

是的，她浑身上下都充满了难过的气息，这本不该出现在意气风发的女侠身上！

宋如意再一次望向那个女孩。

她小小的年纪，却己经对生活没有期望了，那双黝黑安静的眸子里没有一丝生机，静的像一潭死水。

她是谁？为什么来到这世上？又因何死去？

不会有人知道了。

“宋姑娘！宋姑娘！”萧衡举看出了宋如意的不对劲，忙叫她。

“嗯？”

“你、你别太自责了！这事，不怪你！怪我！”萧衡举此刻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可他笨拙地想将错误拦在自己身上。

“若不是我非要来！我！我！”萧衡举我了半日，也没’我‘出个结果来么做。

宋如意却心头一暖，认真地盯着他，“多谢！”

“不！不、客气！”

萧衡举的耳朵又慢慢红起来，心跳也乱糟糟的好似要跳出胸口，他紧紧摁着还是不起作用。

临近午时，天空中却忽然下起雨来，起初只是濛濛细雨，到后来雨滴越下越大宛如瓢泼。

雨水打在身上让人有些疼，宋如意却自己一人去了那女孩所在的柴火堆。

大雨让柴火堆中得女孩好过了一点，她小小的露出一个笑，嘴角边的梨涡一闪而过。

宋如意踩着水来到她面前，她是被绑着的，红绳在她手脚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红痕，宋如意一刀斩断绳子，孩子却没有一点反应。

此刻，宋如意心中有一个清晰的认知：她救不了她......

一个没有求生欲望的人，她救不了。

“你叫什么名字？”

宋如意抬手替她将打湿的头发拨开，漏出一张蜡黄稚嫩的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