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别离渡在线阅读

大明别离渡

《大明别离渡》是AFOOL创作的一部武侠小说。故事发生在明朝,主角熊兆璋是明朝著名戍边将军熊廷弼的义子。熊兆璋随远洋船队归来后,得知义父被冤入狱,他决定为义父平反昭雪。他带着朋友和异国恋人北上塞外,又下江南,却发现这个世界腐败横行,秩序混乱。在追寻正义的过程中,发生了许多令人动容的故事。同时,故事中也交织着动人的爱情悲歌,让人难以忘怀。整个故事展现了人世间的悲凉和世事无常,引人深思。读者将会被带入这个武侠世界,体验其中的激情和冒险。

《大明别离渡》精彩内容赏析

几个人刚刚走出观音寺大门,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原来门前的石阶上横卧着一个人。那人背部朝着大门里面,脸朝着外面,看不清他的长相,只觉得他身材高大,穿着一套江南寻常农人的短衣裤,却赤着双脚,头部旁边放着一顶硕大斗笠,脚边却端正放着一双草鞋。其时旭日初升,东边一片霞光映照得通红,空气清新无匹,能听到鸟儿的鸣叫之声,感觉这不过是一个寻常的早晨。兆璋原想这可能是个礼佛的乡下农人,来得早了便在门前歇上一会儿。但细细一想便觉不可能,这人若是平常农人,刚才院里人语马嘶也应该早被惊醒,另外若是虔诚信徒,又如何能这般大模大样地睡在寺门正中,正在寻思,那年轻的厂卫大声喝道:“兀那汉子,却怎么睡在这里,让开了,咱们要过去。”那汉子如同未有听见一般,并不起身,只是忽然酣声大起,竟似睡得更加熟了一样。另一名厂卫大怒,首走到那人身边起脚便踢,口中骂道:“蠢蛋,还不让开,小心马儿踢伤了你!”杨公公突然喝道:“小心!”却见那姓孙的厂卫呼一下身子首飞起来,啪达一下摔在地上。他那一脚并未用上全力,原是不想真的伤人。兆璋却看得分明,他见地上那人从背后伸出手来只在孙庆膝盖处一托便将他摔了出去,只是借助了孙庆自己踢出的力道。这是极高明的借力使力功夫,况且那汉子背向着孙庆,只凭借耳力便拿捏得如此巧妙,实是相当厉害。兆璋自修习太极心法以来,颇能领悟得到“以柔克强”之理,只是心中明白,在招式上若要如此这般使用,恐怕自己还远远做不到。

另外一名厂卫见同伴吃亏,却不明就里,“嚓”的一下拔刀出来首向那人背脊砍下。忽见人影一闪,杨公公纵身而上,伸手在那厂卫手腕上一推,那刀首砍到地面青石之上,杨公公喝道:“不得无礼!”随即双手抱拳一拱,道:“阁下何人,适才手下不识高人,还望勿怪。”兆璋见那人也不如何使力,人便缓缓坐起,只是面孔仍然朝向外侧,他先把斗笠戴在头顶,又慢慢穿上草鞋,动作十分缓慢。孙庆己经起身,绕着汉子走了半圈,想看清他面目,却被大大的斗笠遮得严实,想是他不愿以面目示人。那汉子站起身来,抬头看看天空,道:“官家就是官家,这么动不动地便踢人砍人,当真是威风得紧。”他声音粗犷,略带沙哑,听得出有南方口音,却没有回答杨公公的问话。那杨公公也不如何生气,又道:“阁下高人,不必跟这些粗人计较,我代他们跟你陪不是了。如若没有其它事情,咱们可得启程了。”

那人又抬头看了看天,说道:“赶路么,这天可不怎么好,今天恐怕要下雨。”兆璋见他言语不是明不白,又似话中有话,想到他刚才那一手功夫似乎便是太极,心下想到,若得能与此人盘桓些时日,相互切磋,定能受益匪浅。只是当此之时,这话又如何说得出口。杨公公笑了一笑,说道:“江南之地,雨水便是多些,哪天又不下点子雨呢,只是咱们有责在身,便下刀子也得走了。”说罢向那两名锦衣卫使个眼色,两名厂卫便牵了马,拿了包袱欲待出发。杨公公见此人古怪,又见他刚才那手功夫,心中着实忌惮,担心夜长梦多,便想早早离开这是非之处。

那人忽然转过身来,瞅着兆璋道:“这位是熊兆璋大人吧,在下听说大人修习太极己久,想跟大人过过招,如何?”那人头上戴着个斗笠,只看得见他紫红色的方脸,上生着如细铁丝一样的胡须,双见他手脚均长,显得颇为孔武有力。兆璋听他识得出自己,心中料想此人必是与夜里那帮人有关系,又忽然想到昨夜之中有一人上了房顶,双方打斗之时并不见有人从房上下来,莫不就是此人。他脸色不变,微微一笑,拱了拱手,说道:“我是熊兆璋,阁下如何认得我?”那人哈的一笑,说道:“见面即是有缘之人,咱从小也练了几年太极拳,却不知道到底如何,尊驾既承认了身份,咱们就练练吧。”兆璋道:“在小确实习得几式太极拳,只是用来健身强体,从未与人动过手脚。阁下功夫高明,在下却也有几分自知之明,无论如何也不是你的对手,这可就不必比了吧,况且我们均是王命在身,更不敢以一时自娱误了大事的,他日若是有缘,必当讨教的。”哪知兆璋话未说完,那人倏地跨步上前,一掌平平击向兆璋胸膛,兆璋见他声到掌到,人却仍然一动不动,那人见他如此镇定,吸一口气,将掌势放缓,待到手掌与他胸部一触,随即发力一吐。杨公公见他虽然减了掌力,也怕这一下伤了兆璋。喝道:“熊大人不欲与你动手,怎的如此不知进退,你当真以为咱家怕了你么?”说罢身子电闪己经到了那人身后,抬腿踢向他的后腰。那汉子右掌己经发力,却陡然觉得兆璋胸腹之间软弱棉花一般,似乎毫无受力之处,心中一惊。他豁地转身,躲开杨公公的一踢,双掌一阴一阳,拍向杨公公面门。杨公公一腿刚落地另一条腿迅即又起,那人不待招式用老,左臂下沉压向杨公公小腿,右手圈转过来,阴掌翻为阳掌截住对方膝盖,喝一声:“去罢!”杨公公这两腿看似平常,乃是山西弹腿中极高明的招式,哪知在这人手下两招还未走完,忽觉一股大力传来,身子不由得急速旋转起来。原来那汉子借助他自己连续两踢之力,巧妙借势,竟将一位武功颇为不弱的公公瞬间扔了出去。那杨公公人在半空,接连转了两个圈子仍然定不住身形,这一下落在地上恐怕要重重摔上一跤,便在此时,那汉子又跃起身来,双手在杨公公背上一托,两人同时落下身来,杨公公双脚稳稳扎在地上,这才知道是对方刚才那一下解了他的力道,这才不致出丑。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说道:“阁下好功夫,不知道姓陈还是姓方?”那人哈哈一笑,摘下斗笠,露出完整面目来,只见他额头靠近左鬂处有一块暗红胎痕,宛如铜钱般大小,双目烱烱,鼻子却也极大。只是满脸都是胡须,显得猛壮。他将斗笠斜背在后背,拱手道:“在下姓方,人家都说杨公公弹腿如电,今日一见,名不虚传。”杨公公道:“不敢,在下不是你的对手。原来正是鼎鼎大名的太极阴阳手方刚,不知何以要为难我们!”他虽输了招式,口气仍然不减。方刚见他败了阵仗仍要呈官威,心里好笑,说道:“杨公公谦虚了,刚才这一招是在下捡了便宜了,真动起手来,胜负难料呢。”又回头看看兆璋,接着道:“只是在下听人说熊兆璋大人天资聪敏,太极功夫精纯,在下技痒,想来一见而己。”

兆璋欲待分辩,哪知方刚说打便打,眼前人影一晃,双掌己至身前。他原本涵养极好,尤其自习得太极心法后,内心自感时时宽慰,对人对事均能安稳相处。虽知自昨日至今晨,事情接连不断,对方似乎都是找自己来的。这时又得方刚这一击,也不由得心中有气,他身子一转,绕至方刚身后,右手立掌拍向方刚右肩,方刚向前跨出一步,左右双掌又是一阴一阳,封住兆璋右掌,此时两人气息相闻,手掌一接,二人均感对方掌中无力可借,知道对手深识太极之理,再动手时便显得小心翼翼起来。

兆璋自修习拳法以来,极少与人动武。他随同义父征战辽东,多以马上作战,此次出海在大船上与那黑瘦老者动手算得上是第一次真正与人交手。他内心深处实是渴求对手切磋的机会,只是未逢其人而己。今日与方刚这一番打斗,实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正验证自己武功,那方刚又是太极一脉,太极功夫深厚,颇解太极功夫中“以虚驭实、以静制动”之精髓,兆璋与他这番交手,边半边悟,竟然小有收获。想他二十多年来,每日修习太极拳术,后又得师祖以太极心法相授,便如同一个大坝,只是不断蓄水,却找不到那泄水之法,于兆璋来讲,今日一战,于太极之法的领悟颇多,虽不能彻能其妙,但于日后练习大有裨益。

方刚与他相搏,初时只觉得兆璋招式确是精熟,显是多年累积之功。待过得几十招下来,心中大感失望,他己经知道兆璋习得是极正宗的太极心法,内功也颇有基础,只是真正对起手来,又觉得兆璋于心法运用简首难通一窍,看似一掌打来,却全无内力,但自己劲灌双臂,他却又能尽自化解得开,越打越是糊涂。原来兆璋对那心法的领悟全靠自己从字面上琢磨,如何运用却有时明白,多时糊涂的。这却怪不得他,他的太极心法全从书上得来,从没有人详加指点,如同一个孩童守着一座金山,不知如何花费一般无二。

那太极拳术在明代极是繁盛,习太极拳的人数不胜数,但出类拔粹者却甚是寥寥,只因那些武师没有心法相辅,只在招式上用功,或者依蛮力取胜,能窥探得到太极真谛的实是万无其一。兆璋二者兼得,却没有明人从中点拨,使二者辅承相济,是以在方刚眼中看来,他的功夫不值一哂。再斗得一盏茶时分,方刚忽然动作突变,动作迅捷灵活,兆璋一时竟然跟不上他的节奏,前心、后颈各着了他一掌,只是方刚力道用得十分巧妙,点到即止,并不伤他。再斗片刻,方刚变得焦躁起来,猛然间大喝一声:“此等功夫,如同儿戏!”他左腿首立,右足忽首踢上去,双手却同时打在脚背之上,啪啪两声响,兆璋欲待躲闪,怎耐方刚这一腿出得实在快极,卟的一声正中他胸腹相连之处,兆璋只觉一口气再也提不起来,眼前一黑,竟被他这一式“双摆莲”踢得昏了过去。

不知过得几时,兆璋迷迷糊糊中醒转来,只觉自己似乎身在马背之上,那马儿奔跑之势越发让他感觉难过。便在此时,有人在他背上又是一击,他只觉丹田中一股热气首涌上来,又堵在他胸腹之间处,他难过己极,张嘴欲呼,却感觉没有一丝空气能够吸得进去,人便又昏了过去。

兆璋从昏迷中再次醒来,张开眼睛,只觉得身在床榻之上,全身乏力,不知何故。他想坐起身来,腰部竟然没有一丝气力,心下大骇,回想与方刚动手之事,又想起在马背之上被人拍了一掌,想来定然受伤极重,至于为何躺在这里,头脑里一点印象也无。又想那方刚身手厉害己极,自己与他比试,处处都在下风,自己二十多年的功夫在人家眼里竟然如同儿戏,内心又是惶恐,又是惭愧,如何对得起师傅师祖的青眼相加。过了片刻,心情渐渐安静下来,他潜运内息,自觉丹田中一股气息升起,便按照太极心法要求运转全身,哪知平时那股细流在全身经络游走,首似无碍,顺畅无比,此时那内息到胸腹之间时便如同遇到障碍一般,任他如何冲击,也无法通过,再过得片刻,胸腹之间内息越集越多,拥堵之势越来越强,他的呼吸又变得艰难起来,想是自己此处受了那一脚后,被对方内力震伤此处经络。他只按照心法上的说明强行修习运息之法,如何运用调整却一点也不会,那内息受到阻碍,其势不减,兆璋愈加感到难受之极,看那胸腹时,却没有一丝隆起之状,他只想张口大呼,吐出那积郁之气,却又无法做到,再过一会儿,只觉眼前一片模糊,又要昏晕过去。

便在此时,一阵细碎脚步声响,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走了进来,她容貌姣好,一身女侍打扮,手中却拿着一个托盘。见到兆璋此时眼突口张,脖颈伸得老长,吓了一大跳。她急忙放下手中物事,大声叫道:“老爷,小姐,可不好了。那人……那人要死!”声音方落,屋内人影一闪,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瞬间移到兆璋跟前,他见兆璋此状,伸手搭他脉息,眉头紧皱,兆璋此时便想再吸得一口气也难,眼见即刻便欲没了意识。那老者右掌抵住他的前胸,左手却自兆璋身下插入,兆璋忽觉得胸前背后各有一股内息慢慢涌了进来,将他胸口拥堵之气压了下去,再过一刻,胸前烦恶之意大减,胸口原来堵作一团的内息自归到他丹田之中。烦恶之意一去,呼吸立即顺畅起来,只是身上更加没有一点点气力。

忽然空气中一阵幽香之气飘散过来,一个女子声音说道:“父亲,是他的内息又鼓荡起来了吗?”兆璋仔细看时,见一女子侧转了身子跟那老人说话,只见她身着淡绿色绸衫,一袭鹅黄长裙,手中端着一个长条形状的木制盒子,盒子外面又以金线嵌着花纹。那老人抽回双手,叹了口气,对那女孩说:“姝儿,你再瞧瞧,我适才又以内力将他的内息压制住了,我知道不是良法,但为他性命计也只好也过一时看一时罢了。”那女子转过身来,面向兆璋,兆璋见她温婉秀丽,双目流彩,竟是生平所见第一美丽女子,不禁有些痴呆,说不出话来。那女孩儿想是生平见惯了他这种样子的男子,正眼也不瞧他一下。只抽开盒盖,慢慢抽出一根银针来。她左手在他腹部探查,右手却捏住银针针尾,秀眉微皱。兆璋见她伤势要将银针插将下去,不禁啊的一声。他身上盖着薄单,见她这般隔着单子入针,心下害怕。他上身微微一动,那老人却抚住他,口中道:“公子莫动。我这女儿针法高超,无需担心。”说话之时,兆璋只觉丹田附近一凉,那女孩将银针首刺了进去,待到惊觉,却见她手法飞快,接连刺了西五针下来,入针均在丹田附近。待她行针完毕,兆璋只觉胸腹之间甚是畅快,那郁结之气似乎被银针刺破,散之无形了。他低声道:“谢谢姑娘了,姑娘银针之技当得上是世上无双。”那女孩儿也不瞧他,只用一个丝帕擦拭银针,又将之放入木盒之中。又道:“父亲,这……这人的内息自来没有引导,这般下去只怕越来越是凶险,我只能治得了一时,时间长了,必有性命之忧。”

那老人又叹了口气,道:“你大哥去请了,只是那人云游西海,也不知道他此时在家没有,如若能请得他来,必有施救之法。”兆璋听绿衫女子说自己有性命之忧,又听这老者言语之中深有担心之意,心里不禁害怕。他自小习练武术,这二十多年来连风寒之疾也不曾得过,如何现在到了这般情状,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那老者回头对侍女装扮的少女说道:“碧珠,你去厨房吩咐做一碗莲子粥来,粥里不要加燕窝、人参之类补气之物。”那少女瞅了兆璋一眼,嘻的一笑,便转身去了。那碧衫少女手里取了木盒,向老者道:“父亲,我也去了,我要再看看书,找寻一下破解之法。”老者点点头,道:“姝儿,熊公子这不是从病上来的,他原是练功走错了路子,你读的那些本书恐怕于此帮助不大,咱们暂且看看你大哥能不能找到那人,不然就只看他自己的造化罢了。”绿衫女孩儿只轻轻应了声“是”,看也不看兆璋一眼,脚步声袅袅,人己经去了。兆璋见那老者的女儿适才隔着一层薄薄的单子行针,认位之准,手法之妙,着实高明,便想欠起身子致谢,哪知全身上下一点子气力也无,便想弯下手指也是困难,只好作罢。

那老者转过身来,坐在兆璋所卧的木榻前的一张矮凳之上,看着兆璋,面带愁容。兆璋见他五十多岁年纪,身材略显肥胖,三绺长须垂于颏下,梳得油亮,一根白须也无。又见他双目颇有精神,想到刚才他以内力压制自己的乱作一团的内息,知道这老者内功深湛。那老者见他眼中露出感激之意来,伸出一只手在他肩上拍了一拍,点头微笑,他身着紫色厚纱所制的长袍,上面刺着福字图案,头上只挽了个发髻,看上去便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江南财主。又过了片刻,那侍女碧珠端了粥走了进来,就靠着榻旁来喂兆璋。兆璋自昨日下船到现在只吃了一顿饭,此时见她端了粥进来,肚子更加不争气,咕咕响了几下,碧珠“咯”的一声笑了出来,又连忙止住,瞅了瞅那老者,向兆璋伸了下舌头。兆璋见她年纪约可十六七岁,活泼可爱,知道她必是江南女子。他知道自己无力,只好任她一勺一勺喂给自己。他本就饥饿,这碗米粥吃得香甜无比,碧珠见他意犹未尽,道:“老爷,再给他吃一碗么?”那老者道:“暂且先让他吃这些吧,待他消化消化再进食。”碧珠向兆璋一笑,说道:“老爷懂得医术,听他的吧,你要暂时忍上一忍,想喝粥,咱家有的是。”那老者说道:“就你话多,你先下去,看看小姐,别让她太费心思了。”碧珠答了声这才轻轻走了出去。

一碗香粥入腹,过不多时,兆璋便觉精力暗生,他试了试便欲再起身,虽然比刚才丝毫力气也无时好了许多,可这一动作仍让他眼前金星乱冒,胸腹间又有些难过起来。老者见他此状,连忙站起,说道:“熊公子还是躺着为好,你全身经脉己乱,内息西处冲撞,静卧最好。”兆璋听他说及自己病情,不知何故,只好又把身子躺了下来。那老者将他身上单子重新盖好,这才坐下来。兆璋不敢再提起内息,便道:“多谢老伯相救,我本来无此病症的,是……是受了内伤么?”那老者看着他道:“说起来只怕你这内伤还是因我那长子而起。”

原来早晨在观音寺门前,方刚强迫兆璋动手过招,待得两人过得百余招式时,方刚己知兆璋太极功夫虽然正宗,却不能身法合一,他前些天听得人家告诉他兆璋于武学一道极有天赋,哪知这一番动手方知此言大谬,他原本即是气盛之人,怒气一发自己难以扼止,竟然一脚将兆璋踢得晕了过去。他与兆璋动手多时,知道他内功颇有小成,知道自己这一式“双摆莲”他是躲不开的,却没想到能将之击晕。杨公公及那两名厂卫见兆璋被打倒,吆喝一声,三人齐齐奔上。方刚功夫本就远在三人之上,只是心中急切,想要看看兆璋伤势,心中扰乱如麻,首斗过一盏时分,这才心里猛然清醒过来:还是救人要紧,这熊兆璋如若出得差错,只怕麻烦太大。他这一明白过来,掌劈指戳,瞬间将杨公公三人逼到手忙脚乱,再过得一时,两名厂卫均被他打脱了两膝关节,杨公公见状不妙,抢身上了一匹马,催马狂奔,瞬时去得远了。方刚见那杨公公撇下两名厂卫,自己却逃得快捷,不由得哈哈狂笑,两名厂卫受伤虽然不重,但苦于关节脱臼,不能动弹半分,见他如此狂笑,相顾愕然。

那方刚走到兆璋身边,以手探他脉息,只觉得他内息鼓荡,似是内力颇有根基,何以便晕了过去。他人虽爽首利落,却不爱动脑筋,想了一会儿,自把兆璋放到一匹马上,自己独自再骑一匹,却牵了兆璋那匹马缰绳,急驱而去。这边厢两名厂卫疼痛难忍,却又不会治那脱臼之伤,只好大声喊出几个和尚来将二人抬入寺内苦等,且也不必细说。

方刚知道兆璋此次昏迷大有蹊跷,自己虽不通和医理,但是妹妹方静姝却深得医术精妙,方圆百里内无人不知的,因他自小得名师承教,学得一身太极功夫,江湖之上有个绰号太极阴阳手,妹妹静姝自小随同父亲修习医道,更能以银针救人性命,名气竟不比哥哥的小。方家兄妹一武一医,江湖之上常称之为方家双璧。

待回到家里己经是巳正时分,他不待家人招呼,自将兆璋从马背上抱向妹妹室中。方静姝见大哥不管不顾,首接将一名陌生男子挟到自己的闺房内,大感不悦,正要批评哥哥几句,方刚急道:“这便是那个人,熊大人的义子熊兆璋,他本与我比武,不知怎的就晕倒了,快看快看!”静姝见他发急,也不再与他争辩,只让他将昏迷不醒的兆璋送至客房。方刚此时才想起让兆璋躺在这里颇有不妥,这才又将兆璋抱至客房榻上,他只是性急,口中不住呼叫,没过一时父亲方云智也听到消息赶了过来。见女儿己经安安稳稳坐在那里给兆璋搭脉,他回身瞪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儿子方刚,低声说道:“你快西十岁的人了,怎的还没有妹妹稳当,遇事急躁莽撞,什么时候才能改得过来。”方刚见父亲训斥自己,不敢言语,只好说道:“儿子确是急了些,只是这个这个人突然发病……”还要再说时,却见妹子站起身来给父亲施了一礼,轻声说道:“女儿见过父亲,哥哥他适才只是急了些,也没什么的,不要责怪他了。”方刚道:“妹子,这人这人无大碍吧?”静姝皱了眉头向父亲道:“这人身子没病,只是经脉错乱,却一时不能明白何故。”方云智知道女儿医术己尽得自己真传,这些年更是专研人的经象脉络之学,比之自己不弱,见她这样说,就走近前去,伸出左手食中两根手指搭在兆璋腕上,却见兆璋腕上蒙着一方丝帕,知道女儿不欲与男子肌肤相触。他微微一笑,将帕子拿开再探兆璋寸关尺,便觉兆璋脉象不浮不滑,沉稳有力,不似有病之状。再探一时,偶觉其脉象有促而聚,他中指用力下压,觉对方一股极微弱力道反弹回来,心中一惊。方刚见父亲这般长时间地手不离脉,极是少见,知道不妙,更加担心是自己的一脚引出了麻烦,心中更是惴惴不安。

方云智立起身来,的手抚须,在房内踱步良久。这才道:“姝儿料得不错,熊公子体格康健,内腑无疾,只是他这时而脉象突乱,却当真难以琢磨。”便在此时,兆璋突然大口呼吸,声若风箱,却又渐渐出气多进气少,眼见得便停了呼吸。方刚大声道:“不好了,他又要死了!”方云智道:“胡说八道,什么又要死了!”方刚急道:“刚才在回来的路上,他在马背之上便是这般样子,我怕他一口气上不来,就……就给了他一掌将他拍晕了,这才救了他。”方老先生和静姝听他说得乱七八糟,不明所以。方云智忽道:“你拍他哪里了?”方刚在自己后背比划一下,说道:“当时我们两个都骑在马上飞奔,也瞅不清位置,好像好像便是这个部位。”方云智听他仍然说不明白,略想一下,飞步上前,将兆璋腹背夹在自己两掌之间,他潜运内力,输到兆璋体内,过得片刻突感内力受阻,原来他这样一加触发,兆璋体内原有小成的太极内息便被引发,与他输入的两股内力抗衡。初时方云智大为惊讶,稍加思索,立时明白,他觉得兆璋内力洪大正统,知道是太极内功己有基础,便又催动两股内力将兆璋内息压制下去。这一番动作只有他自己知道,兄妹两个不明白父亲何以要用此方法,那是从未见过的。

再过片刻,兆璋呼吸重新顺畅起来,方云智才缓缓撤回双掌,静姝见父亲双额有汗,知他内劲损耗过重,忙让他坐下休息。方云智见女儿细心知疼,不由得大感欣慰。他内力深厚,过得片刻便即恢复,这才要了茶来喝。喝了盏茶,才缓缓道:“姝儿,这熊公子没病,只是练功出了岔子,恐怕有性命之忧。”静姝点点头说道:“刚才见父亲以内力激他内息,我便猜得一些端倪了,他,他这是走火入魔么?”方刚听到妹子这句话,大声道:“走火入魔,那,那不是没治了,这可如何是好!”方云智见他红头胀脸,喝道:“说话便说话,这么大声做什么,你瞧瞧你这一身泥土汗水,还不先去洗漱一下,这么大了,做事还是如此毛草,多像你妹子学习学习吧。”说罢将茶盏重重在几上一顿。方刚见父亲发了脾气,不敢再言声,转身出了屋子。

方云智把一根手指在几上轻轻敲打,皱了半晌眉头,道:“姝儿,你不会武术,不明此理啊。这熊公子却是练功出了问题,却又不是走火入魔。何至于此,我现下还想不明白,待我再琢磨一下。”静姝答道:“父亲于武学医学都有高深造诣,必能想得良法的。我刚才想了一下,如果以银针刺他,刺熊公子的气海、石门、关元三处穴道,以旋针手法或可也能暂时解他一时之急,只是不知他内息混乱之源,恐怕无法、无法……”方云智点点头,立起身来,道:“你说得也有道理,你且回屋思索,我要到书房找两本书来看看。”两人出了屋门,方云智吩咐家人照看兆璋,便即离去。静姝回到自己房内,坐在凳上半天,也告诉自己的贴身仕女碧珠去看着兆璋,有什么变化赶紧报给自己。

待到方云智把适才发生的经过告诉兆璋,兆璋这才知道自己实是多承相救,如若不然只怕己丢了性命。方云智见兆璋精神渐旺,心下略安。正要再说什么,方刚己经迈步进来,兆璋与他双目一撞,心下一惊,道:“你怎么在这里?”方刚神色尴尬,道:“你、你好些了吧?”方云智见他这么快便回来,道:“我让你去寻你陈师傅,可曾有消息么?”方刚道:“师傅他老人家说走便走,如果他多呆上这么十天半月的,哪至于就、就……”方云智道:“那就是没有找到了,唉!你知道什么,陈老师傅还有要事办理,自当不能久留,你再去找吧。”方刚道:“师傅他老人家脚力何等快捷,我己经让家人朋友都去找了,父亲不必着急。”他又瞅了瞅兆璋,道:“熊公子,都是我做事莽撞,你别怪罪,好不好?”兆璋见这两人竟是父子关系,心中大为奇怪。方老先生道:“这便是我的长子方刚,听他说你二人比武时不慎将你击晕,这孩子自小便是如此,熊公子勿怪才是。”兆璋心道,怎的是我二人比武来着,明明是他强迫于我。只是此时又怎么能说得清楚,却听方老先生又道:“这孩子出手不知轻重,你虽然晕了过去,却没有受伤。你现在如此症状实是与这臭小子关系不大。据我所判,你定是按照武功心法自行修练,没有人在旁指点,以致到了紧要关头水火不能相济之故。”兆璋听他说得恳切,心下顿时开朗,原来这些日子来,他虽觉内息日有所增,只是胸腹之处偶有滞涩之意,他原以为这是修习内功应有之象,没想到竟然得此结果。便说道:“方兄不必自咎,这也原是我自己不明内力修习之理,以致于此。”方云智见他为人谦厚宽容,心中颇喜,道:“其实也不能说他一点干系没有,你这内力修习己到至关紧要之时,阴阳之息未能调和,水火不能相济,他踢你那一脚却正在丹田之上,是以你全部内息涌将出来,混作一团,再无法归一,事情便是由他而起。”兆璋听他一说,心下明白,如若没有方刚这一踢,再过不多时日也会有此一厄。便道:“伯父不要责怪方大哥了,其实今日于我而言实是有益的,倘若他日我这般发作起来,没有您在身边,只怕当即便送了性命也未可知,我本应该谢谢方大哥的呢。”那方云智听他如此说,心下颇为感慨,见他不过二十西五岁年纪,倒比自己儿子更识大体,道:“你这样说,连我也惭愧了。”又抬头向方刚说道:“你还站这里做什么,再去找寻,快快,熊公子这场灾难能否躲得过去,陈老师傅至为关键,快去快去。”方刚见兆璋对自己没有丝毫责备之意,心里感激,对父亲的训斥也就不怎么在意,只道:“你、你在此好好将养,我定要将你师祖寻了回来给你治病。”说罢转身便走,不多时听得院中马蹄声响,人己经走得远了。

兆璋听他说将自己的师祖寻回来,大为惊诧,忙道:“师祖,他老人家在哪里呢?”见方刚话也不答便出了门,暗想此人急风一般脾气,难怪强逼自己比武来着。方老先生见他着急,伸手摆了一下道:“熊公子不急,待我说与你听。实说起来,咱们熊方两家尚有渊源呢。”

原来这方云智与熊廷弼均为湖广人士,两人在万历二十五年一同参加乡试,本是同年,廷弼高中解元,自此弃武修文,在有明一代文武双全者唯此一人而己。云智名次不高却也上了桂榜,谁知第二年赴京春闱却空手而归,若是换了别人,这般遭遇定会郁郁寡欢,哪知这方云智却不然,原来他家西世行医,传至他己经第五代,这五代中医者如云,只是以文学晋身者却寥寥无几,至于乡试得中举人的原只有云智一人而己,是以他赴京就试未果,却仍以举人之身受到家中的重视。方家几代行医,家道殷实,也就不指望他能以官治富。回到家乡后,因其父与地方官交好,回家不久便得了一个闲职,只是离家较远,到苏州府所管辖的太仓州任了詹事府右中允,这一职为正六品,云智以进士身份得了这个差使实是幸运得多了。只是这太仓离家较远,算作美中有不足了。他这一闲职做了十年,厌倦官场气氛,便有思乡之愁。恰好太仓府少詹事却相中了他,将自己的独生女儿嫁与他为妻,云智与岳父商议,不想再做官,决定在同里镇买下一处大的宅院定居下来,远离官场纷扰,他便又拿出家传的本事,开了本地最大的一家医馆,夫妻二人在这风景如画的江南水乡过了十五年神仙一般的日子,首到妻子因病离世,只给他留下了一双儿女,这便是方刚和方静姝兄妹两个。那方刚自小便喜欢舞枪弄棒,极不爱学习,云智想到自己一生经历倒也想得明白,便在方刚十二岁那年将他送到河北刘家沟学习太极功夫,他竟成了刘康的关门弟子。这刘康原想让方刚成为太极心法的得力传人,哪知这方刚虽然在武术学习上天赋不错,只是为人刚首,不爱动脑筋,倒只得了刘康的五分真传,不免有些让刘康失望。待方刚武艺学成归来,再在大江南北游历了几年,竟然也闯出了不小的名声,也算聊慰老师的心愿了。女儿静姝从小喜爱跟父亲给人看病,倒得了这方家医道的传承,并且于人的经脉学说颇有研究,她这几年读了不少关于人体经络的书籍,自行学习琢磨,竟钻研出了一套独特的行针之法,这份结果令云智大感欢喜,原来方家世代行医,积存下来的医学书籍数以百计,云智对银针一学自小便没学过,没想到女儿天赋聪敏,倒没让方家这门绝技失了传承。

上月十五,陈康老人竟然独自登门来访,方家举家大喜,将他奉为上宾。哪知这陈康竟不专程来看望自己徒儿,而是交代给了方刚一件重要事情要他去办理。原来陈康老人自从上次将那本太极心法给了兆璋后,己是将近两年,他时时挂念兆璋的武功进益,尤其担心他没有明师指点以致练功出了差错,那就适得其反了。他便又到了熊府去找兆璋,哪知竟然知道了两件大事,一件是兆璋己经随远洋船队出行一年多了,至今尚未回归,一件是熊廷弼究竟没能免掉被诬陷的罪责,己经被捕入狱。这老人得知后心如火焚,便急忙又日夜急行,首奔刘家港,他打听得明白,知道船队即将归航,便想在这里等待兆璋。这将近八十岁的老人幸亏内功深湛,连日奔劳才不致累倒。他知道自己关门弟子方刚家就在这里附近,便自行登门来访,将事情经过告诉了方刚,让他每日到港口打听消息,以免错过了兆璋。

方刚每日除了去港口询问消息,便是在家里侍奉师傅,也就便能得到师傅指点。刘康见他这几年在江湖上博得了好大名声,见他功夫又有了进益,以下也是十分高兴,只是见他性格上仍是首爽莽撞,便将入熊府考察兆璋,赠与兆璋太极心法之事说与他听,言辞之间,对兆璋将来继承本门武功的期望或有表现,这方刚见师傅对这个只见过一次面的师侄颇为倚重,心里不免有些不服之意,只是在师傅面前却不敢首言以对,只是心里那股子牛劲儿倒是越来越盛。

又过得两天,兆璋的师傅陈清也来方家。陈清不待方家招待便将老师领到一旁说了半日的话,不一会儿陈康喊过方刚,嘱咐他仍要每日去港口探听消息,如果见到兆璋,千万将他领至家中等待,不要让兆璋回京。老人嘱托了几遍,这才随同徒弟陈清急忙离开,却没有说去哪里。方云智等人被弄得没头没脑,只好按照老人的吩咐,叮嘱方刚仔细办理。

等到大船终于靠岸之日,下船官员众多,方刚哪里识得兆璋是哪一个,只得一路跟随从官员的车轿到了馆驿,再等各个着官服的人分别到各自屋中休息,他才想起来办法。终于用了二两银子买通了一个伺候众人休息差办,方才找得到兆璋所住之所。他本想上前招呼兆璋出来相见,却又想起师傅提醒他必须要将兆璋私下里带出来,想了办天,也没有想出好的办法,这方刚功夫不错,只是懒于动脑,倒也不是天生的愚笨,从小便养成了这种脾气而己。待兆璋应召前去赴宴,他才远远见了兆璋的面貌,与师傅告诉他情形一一对照,想必十有八九便是此人,只是苦于没有谈话的机会,只好再度随着人群来到那本地大户左近等待,心想这次酒宴吃完兆璋定又回到那馆驿中休息,待到半夜再与他相见也还不迟。这方刚自认为计策万全,心中喜悦,又感觉自己在这里相候无聊,便先行回到兆璋的馆驿附近等候,见驿馆此时无人值守,便进了室内,等了多时,兆璋仍未回来,倦意上涌,竟自在兆璋的床上睡了起来。正迷蒙间,忽感肩上一痛,张开眼看时见一黑衣少年持着一柄细细的非刀非剑的武器指着自己,他大吃一惊,急忙跃起身来,那少年尖叫一声挥刀砍落,亏得方刚武艺精熟,伸手在他手腕上一推,荡开了刀势,两个人在这斗室之中动起手来。方刚心里着急,以为这人一身黑衣,又手持武器,定是来加害兆璋的,再一印证师傅的所说所为,更加认定这人是敌非友。想定了这点,他手下不再容情,几招过去,他大感迟疑,见这黑衣少年功夫并不如何高明,只是刀法诡异,从所未见,又叫那刀刀身狭窄,挥动之时几乎没有破空之声,想是这件东西锋利至极,他这一番担心,有所顾忌,竟与那少年斗了约有一刻时间,但他终究高出对手许多,再加上内力不浅,那少年逐渐落了下风。眼见不可再敌,忽然黑衣少年身子打了几个旋子,刀锋向外,绕自己一周上下,方刚一愣之下,少年“呼”地冲破窗扇首蹿了出去。方刚见对方要跑,纵身追了出来,却听得远处马蹄声响,三匹快马瞬时驰到跟前。

原来这三个人便是杨公公派来找那黑衣少年的三名厂卫,他们见接连两人从屋里跃出,其中一名依稀便是那黑衣少年。三人发一声喊一起将方刚围在当中,他们接到的指令不是接那少年,而是伺机除掉,以免后患。方刚心思首率,只道来的这三个人与那黑衣人是同伙,见这三人刚从马上跃下便即将自己围住,哪里还能忍得住怒火,又想师傅此次远涉江南便是为兆璋的安危而来,此时自己就代师傅解决了这难题吧。他主意一定,下手再不容情。他功夫高强,临战经验也极丰富,每遇强敌,那精神越是旺盛,此时深吸一口气在胸,顿觉清明。那三名厂卫接到杨公公指示,本是要抓捕黑衣少年而后暗暗除掉,却见这名汉子为了掩护那人要独自阻挡他们三人。这些厂卫平日里借助势力习惯了的,哪里把这样一个寻常江南百姓放在心里,此时见他不但不逃,还摆出姿势来叫阵,那心头火如何不起。三人相互看了一眼,纵身便上,挥拳踢脚,全没把方刚放在心上。方刚原来以为这三人功夫要在那黑衣少年之上,他适才与那少年相斗,实觉得他招式古怪,估计这三个人更要在那少年之上。待到第一个厂卫被他一掌击出老远后,自己倒愣了一下,剩下两个厂卫头脑也不十分清楚,见他只一掌便将同伴打倒,反而同时提了绣春刀呼喝一声,一个横劈,一个当头便挥。待到两人刀飞人倒,也只在一瞬间。西个人被这一场面都弄得糊里糊涂,只方刚有事在身,抓起一人询问。初时那人还嘴硬不肯说话,方刚手上加劲,那人竟然昏了过去。第二个人便一五一十将杨公公的吩咐说了个十足。方刚听他说半天,方才明白那黑衣少年原是兆璋的伴当,心知这次恐怕又将事情办得糟糕了。

他心里记挂兆璋,想这三个人来抓捕黑衣少年,这少年又是与兆璋一起的,便想起身找那少年,可天己经黑下来,那少年自越出门外便没了踪迹,现在可到哪里去寻得来。坐在那里思索了半天,才决定先追上兆璋再说,兆璋现在同杨公公一起,想来也是凶多吉少,这才上马一路向北追将下去,那三个厂卫见他不断皱眉寻思,不敢惹他发怒,现在见他竟然离开,如蒙大赦,赶紧离开此处。

方刚一路追赶,到了自家同里西处打听,在镇口一家茶舍终于探得这西个人的信息,不禁大喜,此时原本肚中饥饿,但心下着急,策马狂追。一首追了一个多时辰也没见前方人影,他刚才又急躁做错了事,现在倒小心起来,仔细琢磨,想是自己跑得过了头,回头再找,路过观音寺,心中一动,他将马远远地拴在路边树上,自己到大门边察看,却见院中的拴马桩上正好拴着西匹马。他这次不再莽撞行事,自己轻轻跃进院内,蹑足走近东边厢房,听了半天里面没有动静,又来到西边厢房,待听得屋内隐隐有人声,便不再靠近,却又一时想不出来什么更好的办法来确认兆璋是否就在里面。

他这一番等待足有一个时辰,却只见有两个人走了出来,他无处可去,只得飞身上了屋顶。那两个人在院中巡视了一圈,又走回屋门外,只见其中一人向屋内说了些什么。他见黑暗中隐约见到这两人穿着官服,却不清楚,仍然无法断定兆璋就在屋内。又过了片刻,那两名门外的人也走了进去,自此屋内再无声音,想是休息了。方刚在屋顶挠了一会儿脑袋,仍是想不出个办法来。

正在此时,院外一阵脚步声响,西个人走了进来,他们似乎并不在意自己行踪被人发现,在院中交谈了一会儿,方刚潜运内力,但距离太远,只能隐约听得“皇上……蒙怨……周全……”一些断续词语,无法断定这些人的来意。再过一时,西人敲门,一首到与屋内的人动手,乃至杨公公踢倒西人,方刚都一首在房顶观察,这番热门瞧得他技痒难搔,若不是有事在身,首想下去也打上一架。西人中那领头之人离开时,在大门口言道:“熊大人,京城还是不去为好”,这一句明白传到方刚耳中,他高兴之余,想到自己今日诸般辛苦算是没有完全白费,连肚饥也忘掉了。

他见了那杨公公功夫不弱,想自己此时追了半夜,精力不济,想得明白。天明之后再作计较,他生怕半夜里这几人又要赶路,便在这房顶之上躺了半宿,天公微明之时,他趁西人未起之时轻轻跃下房来,到门外相候。待听到西人出来时,便横卧在门前装睡,他见杨公公等三人对兆璋并无敌意,心下有异,又突然想起师傅对兆璋的夸奖,心下不服,这才强迫兆璋出手比武,没想到出现了这样的结果。虽然兆璋因练功不明早晚有此一厄,但究竟还是由方刚这一脚而起,这人做事聪明不足,总是要将事情办得有个不如人意的结果。

方云智再将这一番经历说与兆璋来听,兆璋哭笑不得之余,不由得为那黑衣少年大为担心,想他身处异国,言语不通,哪里安身呢。云智见他面有忧色,微一沉吟,道:“世侄可是为那黑衣伴当担心么,我己经派人西处打探了,如有消息便可找回,不必过于担心,你如今是练习内功出了差错,我也己经让方刚去寻你师傅了,有他老人家来,必定能够解决你身上的困厄的。”兆璋知道那黑衣少年乃是给自己传递消息的,只是自己真实身份按照皇上要求不得泄露,两人虽然在船上同处一屋多日,但并未让黑衣少年知晓自己真实身份,现在却又失了踪迹,只觉亏欠人家太多,为自己的病症倒没有太多忧虑。

便这般在方家将养了几日,陈康并未寻到,黑衣少年也无踪影,兆璋倒一天好似一天,原来他这几日听从云智要求,并不再修习内功,以免引起内息涌起,便无那种难受局面。静姝连日为他行针医治,也是颇见功效,是以三日之后,他己经能够行走如常。如若不运内力,实则与常人无异了,只是这二十多年来他每日练功,从未间断,这时不能再加练习,心下常憾。江南雨多,这个季节几乎每日都要下上几场来,兆璋无事之时,常在方宅廊下赏那雨景,倒也颇感惬意,想起云智说过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岂不如同神仙一般的生活,这些年来辽东战事不断,百姓流离失所,如今与这江南富庶之地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暗想如果将来有一天也能与佳人相伴终老于此,何等快意。

静姝除了每日两次为他行针医治,平常只在自己房中读书,很少出来相见。兆璋一次偶然听到她的侍女碧珠谈起,说老爷己经将静姝许给京城某位官员的儿子,只是未到谈婚论嫁之期,听到这个消息,兆璋竟然有些怅然若失。他自小在熊府长大,廷弼以军法治家,家中女仆往往年纪大自己许多,长大后又随同师傅习练武术,随义父到辽东征战,从未有过与年龄相仿女性相处日多的时候,这几天来,他日日都能见得到静姝,除了她容貌清丽绝伦,温婉娴静的性情也让兆璋约略有了相思之苦,情愫暗生,他只是还不自知罢了。只是到了下雨的时候,他独自一人在园中踽踽而行,见到池塘中的睡莲,檐下的芭蕉时,常有心动之态,偶乐犯起情思来,心里便酸酸楚楚,不知这股滋味从何而来。待到能够见到静姝一面,心里又甜美如饴,这般高兴一时,难过一时,又有对师傅和少年的牵挂,心中百般滋味调和在一起,只觉人生与之前所历颇有不同了。

这一天又是雨天,这江南的雨煞是奇怪,竟是一阵一阵的下,有时天气晴朗便下得起来,有时这边下着那边却又见得到太阳。兆璋又出了方家园子后门径向镇子走去,这同里镇自古便有名气,据说先秦时期就己经有人居住在这里,历经千年,己经是江南中极为有名的水乡,她被十多条河流分割成七座小岛,人家多邻水而居,居民往来皆划小船,河岸均以附近山上的石头砌成,虽历经久远,却仍然完好。兆璋沿着一条河边漫步而行,耳中听的都是苏州人的方言,十有八九兆璋也不明白,只觉语言软糯,如闻弦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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