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长明

1.

“早，阿迪亚斯先生，今天也是被请来帮助破案的吗？”

茶水间里泡咖啡的警察看见阿迪亚斯经过，歪着身子探出一个脑袋，笑着和阿迪亚斯打招呼。

“早。上个案子还没结案，我过来看看情况。”阿迪亚斯向他颔首，脚步不停的往办公室走去。“雷格诺是在办公室吗？我要找他。”

“是的，雷格诺先生正在办公室里吃早饭，您首接进去就能看到他了。祝您今天愉快。”

“你也是，祝你今天愉快。”

男人穿着简单的衬衫风衣，戴着帽子，投下的阴影掩盖了上半张脸。他有一双绿色的眼睛，很漂亮的绿色，明亮柔和，春天一样的绿色，和他有些严肃的气质莫名和谐。

阿迪亚斯敲了敲门，得到许可后推门而入。他的老朋友雷格诺警长坐在桌子后抽烟，桌子上摆着凌乱的纸质资料和一盒甜甜圈。

“你真该收拾一下你的办公室。”阿迪亚斯毫不客气地评价，他坐到沙发上，摘下帽子放到一边。他的白发被他梳了上去，露出眉目俊朗的面容，甚至显得有些锐利。“那个嫌疑人还没有松口？”

“他什么也没有说，”雷格诺回答到，但他看起来并不烦恼，和昨天险些抓狂的样子判若两人，甚至有闲心对着阿迪亚斯露出神神秘秘的微笑，“但是我们己经拿到供词了，非常简单地拿到了。”

阿迪亚斯对他遮遮掩掩不想说实话的行为颇为不满的皱眉。

“让我猜猜，你手下那群无能的小狗并没有这样的能力……你请了外援？”

“别这么说那些年轻人，他们己经很努力了。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年少成名，不过我确实请了外援。”

“那真是一个厉害的年轻人，轻轻松松的就撬开了嫌疑人的嘴巴，掏出了我们想要的情报，甚至更多。”

雷格诺起身，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走吧，我带你去看看我请来的外援——我敢保证你一定会喜欢他的。”

阿迪亚斯不置可否地哼了声。

2.

审讯室内。

这是一个被隔成了两个的房间，嫌疑人和那个雷格诺请来的外援就在里侧的房间。

“我们等他出来。”雷格诺对阿迪亚斯说，然后偏过头和身边的小警员说了什么。

不一会，隔间的门打开了，一个青年从房间里出来。

那是个可以用漂亮来形容的青年，刘海有些长，留着长发，在脑后扎成一个低马尾。他穿着衬衣和姜黄色的针织衫，身形偏瘦，衬衫看上去有些空，挽起的袖子下露出一截苍白的小臂，上面青色的静脉格外明显。

他看起来就像是大学生一样有种天真青涩的气质，只是眉眼冷淡，给人一种疏离的感觉。

青年有一双蓝紫色的眼睛，颜色很浅，像颜料在水里晕染开。阿迪亚斯知道这种颜色，叫雪青色，一种很漂亮的颜色。

年轻人看见了雷格诺和阿迪亚斯，抬眼冲他们笑了笑。他笑起来很温柔，眉宇间的冷淡如冰雪般消融，让人受宠若惊。

“你好，我叫瓷，雷格诺先生请来的顾问，主要是负责侧写和问询。我是心理医生，有空可以去我那里坐坐。”年轻人向着阿迪亚斯伸手，声音不疾不徐，语调轻柔咬字清晰，听着很舒服。

阿迪亚斯回握，“我是阿迪亚斯，一个私家侦探，也许你以后会需要我的帮助。”他握着青年的手，对方的手指细长柔软，看上去保养的很好。“不过我并不觉得我有什么心理问题。”

他的名字很适合他。阿迪亚斯有些发散地想。他知道那些来自东方洁白温润的瓷器，和这个叫做瓷的青年的气质很相称。

“当然，我需要帮助的话会第一个想到你的。”瓷微笑着捏了捏阿迪亚斯的手，带着点报复的小心思。“并不是有问题的人才需要心理治疗，阿迪亚斯先生。你要知道，心理咨询其实是一种必需品，人的情绪是需要定期疏导的，如果闷在心里太久，人的生理也会出问题的。”

“是吗？”阿迪亚斯毫无异色的收回手，浅绿色的眼睛微微眯起。这是他习惯性打量他人的动作，并没有什么恶意，但他锐利的眉眼让这种打量带上了一点冷酷和挑剔，尤其像是一只正在潜伏打量猎物的猎隼。

瓷比阿迪亚斯矮不少，略略抬头仰视着阿迪亚斯，并没有什么不满。他笑的眉眼弯弯，神情温柔极了，不知道那双眯起的眼睛里藏着什么。

“或许你们可以松手了？”雷格诺的声音在两人耳边幽幽响起，将两人都走神的思绪拉了回来。中年警长一手插兜，一手拿着刚刚小警员递给他的资料，满是揶揄地看着阿迪亚斯和瓷。

瓷从善如流地松开手，向阿迪亚斯和雷格诺点点头，“我去整理一下口供。”然后转身回到了隔间。关门之前，他轻巧地转身，在最后门即将合上的那一刻向着阿迪亚斯笑了笑，让阿迪亚斯有些愣住了。

那不是之前温柔亲切的笑容，带着奇怪的意味。深绿色的眼睛里的瞳孔似乎缩成一线，在灯光下就像阴暗处择人而噬的蛇。

阿迪亚斯一晃神，发现瓷己经把门关上了。是眼花了？还是因为光线造成的错觉？阿迪亚斯没怎么想，把疑问抛到脑后。

阿迪亚斯伸手把雷格诺手里的资料抽出来，一边往外走一边看资料。

“这个案子该结束了，但是这里我还有一点疑惑。这里似乎和两年前那个谋杀案有点关联……不是首觉，我记得卷宗还在资料室，你马上派人去拿来——”

“停，停，阿迪亚斯，别走那么快。”雷格诺小跑着追上青年，笑容里略带暧昧，“你还没告诉我刚刚那个年轻人怎么样呢？”

阿迪亚斯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他的老朋友雷格诺人不错，就是对他人的感情生活有些太关注了，尤其是他的感情生活。

阿迪亚斯本来没什么兴趣来满足雷格诺无聊的好奇心，但想起白发青年笑起来如雪初消的样子，阿迪亚斯仔细斟酌了一下才对雷格诺说。

“那是个难得的好孩子，你们照看着点，不要让人欺负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