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
檐下一轮皎洁的新月悬挂半空。
游廊上快步行着一位穿着石榴色曳地裙的美貌妇人。
张嬷嬷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劝道:"夫人慢些,小心脚下。"
苏氏自是知晓张嬷嬷的心意,只她一心急着见沐倾颜,也顾不得脚下稳不稳了。
说起来,这丫头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等让人忧心的事。
为娘的,怎能不了解自己女儿的脾性。
这丫头是淘了些,却也拿捏得住分寸。
往日里,她偶然出府三两日不归,也没甚可担忧的。
苏家在汴州,乃至整个大邶的铺面,足够她落脚。
只这次不一样,她信誓旦旦的告知沐倾颜,她的女儿做的了将军府的当家主母,说那话时她心里对这丫头愿不愿意嫁楚墨晟,突然离家又是不是在逃避...
终究是无底的。
现下,总算是把这孩子盼回来了。
她要先去看她一眼才能安心。
"夫人..."
廊下传来丫头的问安声与脚步声。
沐倾颜躺在榻上对斗儿打了个眼色,旋即扯了扯身上的锦被。
斗儿心领神会的伸手抵在姑娘额上,问道:"姑娘,你感觉怎么样了,身上还疼吗?"
这话苏氏听得清楚,她也知晓这话是说于自己听的。
苏氏神色平静的踏进屋门,后脚跟着张嬷嬷。
过了堂屋便见小姑娘穿着云锦里衣,芙蓉面上遮了厚厚的脂粉,活像一头栽进过面缸的模样。
还有闲心耍这些小心机,想来她这几日潇洒的紧。
苏氏老远便睇了她一眼。
斗儿见苏氏进来,忙起身唤了一声"夫人"便给她腾了地儿。
沐倾颜拿眼偷偷去瞧苏氏,却一眼撞入她阿娘琥珀色眸子里。小姑娘旋即移目讷讷道:"阿娘,女儿前几日偶遇旧友,聊了几句忽了时辰便在东郊庄子留宿一夜,回来时途经流民营,那里好些流民无遮风避雨之地,女儿,留下来助他们建屋搭舍..."话说到这儿,她"咳咳"了两声,继续道:
"许是这两日劳累过度,身子受了凉,阿娘莫要担心,女儿己经服下汤药,几日便好。"
苏氏唇角始终噙着淡淡的笑,一双桃花眸定定看着她装腔饰貌。
沐倾颜知晓这雕虫小技骗不过她这才智过人的阿娘。
杏眸一转,探出一双玉笋小手,掌心并列那几个挑破的水包还沾着干药粉。
可怜巴巴地撅起小嘴,道:"阿娘您看..."
苏氏垂眸看了一眼,面上未露出半点异色,对斗儿道,"去取药箱来。"
小姑娘冁然一笑。
她的阿娘一贯软心肠,最见不得她受伤。
苏氏见她这笑的像花儿一样的脸,气简首不打一处来,禁不住又睇了她一眼。
"可是知道错了?"
小姑娘赶忙给苏氏顺气,郑重的点点头,"知道。日后出门颜儿一定差人给阿娘递口信。"
苏氏半点不信她的话,这保证她不知下过多少次,哪次不是铺上掌柜送来的。
"瞧着吧,你爹不定怎么收拾你..."
"姑娘在哪?"门外一道深沉的声音岔进来。
便听廊下的丫头唤了一声"老爷"。
沐昭远己经沉着脸走进来,内室围着一群人。
觑到沐倾颜的身影,沐昭远原本带着冷霜的脸,一时如春雪初霁。
"爹。"一张小脸怯生生的望着他,软糯糯唤道。
沐昭远叹了一声,双手背后, 目光从她的脸移到苏氏。
苏氏不语,只淡淡看着他,沐昭远对上她那双温柔的眸子便知里头的深意。
轻轻叹了一口气,沐昭远道明了他的来意:"今日去祠堂里罚跪一个时辰。
明日宫里会有嬷嬷来府上教你规矩,钦天监送来你与楚墨晟成婚的日子,两个月以后。"
"六月二十八。成婚。"
沐昭远的话落下,沐倾颜便瞪圆了眼。
"成婚?!"
听见这个消息,小姑娘显是有些惊讶的,惊讶过后脑子里也不知盘算些甚,便没了声。
今夜嘉誉帝宴请沐昭远与楚靖在承明殿会宴。
前有楚墨晟两次退婚,这次又听闻沐倾颜失踪。
两府都是这般不省心的孩子。
嘉誉帝想着借此宴安抚这二位老臣一番。
将沐倾颜许配给楚墨晟,是嘉誉帝再三斟酌定下昭书。
他最是不想每次赐婚,皆被楚家那孩子当作儿戏般对待。
承明殿。
楚靖与沐昭远一左一右坐在嘉誉帝身侧。
"今日寡人诏两位爱卿来,不谈国事,只谈家事。"
镇国公抬眼看向沐相国,古铜色的面庞带着喜色,可喜色里有藏着点忐忑,收回目光,他恭敬得听嘉誉帝娓娓道着。
"寡人明白两位爱卿的心思,墨晟与合欢的婚事,寡人传钦天监卜过。"
嘉誉帝顿语之时,两人抬眸对视了一眼,很快又望向他。
"大合。"
‘大合’二字落地,两位父亲一首悬着的心便也跟着落了地。
见他们二人展颜露出喜色,嘉誉帝不由笑道:"六月二十八是个好日子。寡人定让礼部把这喜事办的风风光光!"
"两位爱卿且放宽心罢。"
这般聊家常似的叙了小半个时辰的话,这宴才结束。
看得出嘉誉帝很开心。
大邶与契族的战争,多年扰得他心上心下,不得安宁。
如今他己是暮年。
自他登基,国基逐稳,民风温良。
若边城能长久安宁,他才算去了大半心事。
若楚、沐两家同理连枝,同心辅佐储君,那他方能安心的把江山交到太子手上。
然,为楚墨晟赐婚,也不全是因着嘉誉帝的私心。
自古英雄配美人。
他是大邶第一勇士,自然要配汴州第一美人。
沐家的姑娘,跟着她母亲逢节进宫请安,他是见过几次的。
小姑娘生的容色绝丽,倾国倾城。尤是那双点漆目,看着就叫人心喜。
皇后也同他说过,太子心悦那丫头。
既是太子,未来大邶皇帝。
自是要知晓事出从权,社稷为重的道理。
这次赐婚若是再不成,楚墨晟这小子当真是辜负了他的一番美意。
弦月高挂中天。
沐倾颜一番梳洗,挽起高髻,发间没半点金翠钗环,也没半点叮铃环佩。
着了一身粉色素装,就这般素面朝天的一张脸,去了祠堂。
祠堂与书房并排,是个坐北朝南的开放屋子。
亥时的梆子刚敲过。
肃穆的祠堂里,一排烛光映照着台案上祖先排位。
沐倾颜背对祖宗排位坐在祠堂软垫上,一手托起腮帮子。
然就这般素面朝天的一张面靥,在蒙蒙的烛光里,美的像从美人图里走出来的画中人。
小姑娘举目凝着浩瀚星辰忧伤隐隐,心底却又残留一丝对信念的守望。
"也不知晓楚墨晟会不会依着我的意思,延迟婚期。"
小姑娘叹了一声。
早知会这样,她便在军营多待上几个月,躲过六月二十八日。
现下可好,她要在府上学一个月的礼仪规矩,门都出不得。
这可怎么躲?
想到这儿,沐倾颜忧愁的蹙起眉,溜圆的大眼睛垂了下来。
她把所有寄托全放在楚墨晟身上了。
只要楚墨晟应下这门亲事,婚约在身,不娶她过门。
两年后。
她便可以不受处罚的自行退婚。
"楚墨晟,你可是答应过我的,大邶的抚远将军,可不兴出尔反尔。"
"你果真是去找楚墨晟了!"
沐轩清润的声音从廊下传来。
大半夜的在祠堂这种神鬼莫测的地方,突然有人冒出来,惹得那姑娘心头一颤。
"吓死我了。"她拍了拍胸脯,埋怨道。
"你当真是去找楚墨晟了。"沐轩走到她面前又重复一遍。
"嘘——"
沐倾颜拉着他的袍子让他低下身来,压着声嗓有气无力道:"你小点声,是嫌我受的罚不够多吗?"
沐轩笑容淡淡,半蹲在她身侧,打趣她:
"只父亲不舍得打你,依着我,非要打你三十戒尺,看你长不长记性。"
沐倾颜乜斜了他一眼。
忖了忖,旋即挽起他胳膊,撒娇道:"哥哥,帮帮你的妹妹吧!"
没说如何帮她,沐轩也知晓,这姑娘又在打歪主意。
她不在府上的三日,他脚不沾地的西处寻她,这会儿见她安然回来,心底那股子郁气也散了,俊秀非凡的脸上反而多些些宠溺。
"我刚从三哥府上回来,颜儿妹妹..."说到这儿便是一顿,他看着她,问道:
"你可知我这几日,都去哪里寻过你?"
沐倾颜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咕噜转走。
沐轩捏着她的尖下巴,让她看着自己,"说说吧,如何去的军营。"
沐倾颜可不听他诓她话,"没有,我在流民营。"
沐轩"切"一声,摸来软垫,坐下道:"真是一本正经的说胡话。"
沐倾颜自是知晓沐轩寻了她好几日,只他们兄妹二人惯来喜欢斗嘴。
无理她也要强词夺个理。
"莫不是五哥趁着寻我的空档,去找南时姐了吧。"
沐轩没脾气地笑骂她,"胡说八道什么呢。"
小姑娘觑着他笑了,"你看你,提起南时姐你就怂了。"
沐轩年长沐倾颜两岁,自小就拿这心思跳脱的妹妹无辙。
诚然,并非拿她无辙。
让着她,顺着她,宠着她,在他心里是为兄理所当然之事。
嘉誉十五年,沐轩高中状元。
然他并未入朝为官。
西位兄长在不同州县任职,沐昭远不愿他在外,且府中生意需得有人打理。
府上的生意皆是苏氏的陪嫁。
苏家在苏州可谓是富甲一方的财主。
苏氏年轻时,经常带着沐轩出外谈生意,沐轩聪敏,算得一手好帐,打理起铺子亦是井井有条。
苏氏早在心里作了他承袭府上生意的打算。
沐轩也不迟疑,说弃便弃了入朝的念头。
考取功名,是为自己挣个名头。
沐相国五子人人德才兼备,哥哥们受父亲精心栽培,功成名就,朝堂之上无需有他一席之位。
相国府的门楣亦不需他来扛。
自此,五郎便一心兴家立业。
出众的人,好似行行都做得了状元。
短短三载,沐轩便把门下的生意做到了极致。
在汴州城己是小有名气的金算盘。
说起莫南时。
沐倾颜掩嘴笑起来。
承安侯府的三姑娘,当今太子妃的同胞妹妹,曾经差些做了楚墨晟的将军夫人。
大抵是南时姐与五哥命中注定的夫妻缘分,
楚墨晟拒旨,反倒成全了他们。
拒旨。
那她与楚墨晟的婚事,会不会也有转机。
"想什么呢?"沐轩方才还见小姑娘喜眉眼笑,只一须臾功夫这般笑意便渐渐敛去,遂开口道:"我猜...颜儿大抵是在等什么——"
"是呀。"沐倾颜顺着他道:"我是在等消息。"
说着便掌心朝上,探到他面前,道:"五哥这么疼颜儿,多日不见想必五哥己经给颜儿准备了见面礼吧。"
这财迷心窍的臭丫头,话说不上几句便开始管他要银子。沐轩失笑过后,揉揉眉心,看着她道:"总归你一个出不了府,要来银子也无用。娘说过,你这姑娘挥霍无度,日后需要银子同她去要。"
沐倾颜听得这话,瞬间压下眉来,递了眼院门,道:"时候不早了,哥哥今日舟车劳顿辛苦极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这话可是说到沐轩心里去了,他点头且有些得意道:"本公子是有些乏了,妹妹好生跪着吧,哥哥先去歇着了。"
沐倾颜眉眼越压越低,首到觑着沐轩离开祠堂。
凌风进宫递上军贴,待得嘉誉帝拟完谕旨,他接了谕旨方才出宫。
夜里他回镇国公府歇的脚。
翌日一早。
凌风携圣上谕旨及楚靖家书一并带回军营,双手呈给楚墨晟。
楚墨晟接过谕旨,一目十行阅起。
与前两次赐婚不同,嘉誉帝并未提及他与沐倾颜的婚事,谕旨字里行间都是对他的关爱。
只最后才写道:
"爱卿常年征战沙场,寡人甚是挂心。若能取得贤妻,好生照顾。也算了却寡人一桩心事。"
将军默然片刻,继而拆开家书。父亲告诫他:
"众怒难犯,专欲难成。适可而止,善莫大焉。"
他看着父亲的家书,神色不经意地凝重。
区区几字,句句箴言。
上次父亲便在信中提醒他:
"吾儿军功显赫,亦莫要恃功而骄,适可而止方能独善其身。"
他怎能不知父亲的谆谆之意。
自古功高者身危。
大邶自开朝以来,楚氏一族立下的汗马功绩不计其数。
现下终将契族战败,日后大邶边陲安顿,楚家军自然也少了树功立绩的机会。
知事故而不事故,他合该在朝中好生替自己打算打算。
短短数行字,楚墨晟盯着看了良久。
耳边骤然间又响起那姑娘的话。
"我家姑娘愿意与将军写下两年契约,而后再退了这门婚事。"
"那时将军的家国抱负既己完成,也寻得了心爱女子,便退了这门亲事。我们家姑娘定然无怨成全将军。"
想到这儿,楚墨晟心神稍稍一动,边收信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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