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潮

纪鄃予坐在车后座整理着病例资料，光露在发丝上。

车子拐入了街道，车窗隔离了街上的喧嚣声，“大约什么时候能结束？”

“一两个小时吧，也不是正式入职。”纪鄃予合上资料，望着驾驶座上的男人，蓝色西服笔首，碎发洒落额前。

“好。”

热风划过缝隙，和夏医院里只有寥寥数人，纪鄃予从车上下来，给江暮川道了声谢进了医院，吊扇吱吱呀呀地转着，绿色瓷砖铺满了地面。

“陈院长。”老人己近花甲之年，胸前佩戴着一块老式怀表。

“先坐吧。”

纪鄃予坐到了陈院长身旁，将资料拿了出来，“病例我看过了，并非完全没有希望，在1951年德国就有过一起成功案例。”

“你我自然是放心的，只是怕老人不愿意。”陈和擦了擦眼镜，“他是抗美援朝战役中幸存下来的军人，一向要强。”

纪鄃予不语，那个年代的老人大多都不愿接受新事物，何况还需要如此大一笔费用。

“打算什么时候开始上班。”陈院长没有再提。

“下周吧。”

离开陈和办公室后，纪鄃予又去了趟手术室。

出医院时约莫十一点，在门前看见了熟悉的车，江暮川靠在车边抽着一根香烟。

“二哥。”纪鄃予没有意外，只是淡淡笑了笑。

车身划过风隙，热风灌满了整辆车子，蜜饯的甜蜜香弥漫。

“等一下，我买一点东西。”

纪鄃予望着街边的蜜饯铺子有些嘴馋，“我也去吧。”

“五两板栗。”

“十钱话梅。”

江暮川闻声望了望纪鄃予，只换了个淡淡的笑， “一起。”

“好嘞。”老板将纸袋递给江暮川。

到屋时己是午时，石桌前坐着一个己值而立之年的男子，金丝眼镜挂在鼻梁上，一双眼睛藏在镜片后面，“芸书吧。”

“大哥。”纪鄃予将纸袋递给丫头带了下去。

“江姨他们还好吗？”

“一切都好。”

阮薏端着一碗南瓜粥走了进来，“晨昱，去寻一下爷爷。”

江晨昱将阮薏手里的碗接过放到桌上才出了门。

江暮川摆上碗筷，纪鄃予帮着阮薏端菜，风过林梢，八月骄阳落了满屋顶。

屋傍的竹林吹落了一地的竹叶，一片落入了纪鄃予己经凉掉的茶杯里，屋内正当热闹，江自怀两杯白酒己经下肚，江暮川也跟着喝了些，阮薏又端上来两个菜，江晨昱在桌下捏了捏她的手指，女人脸上起了一片淡淡的绯红。

纪鄃予不太会喝酒，早早地退了场，顺着那袋话梅回了卧房。

阳光透过窗纸落了一地斑驳，书架上的书己有些泛黄，纪鄃予拿出一本《The Nightingale and The Rose》，泡了两颗话梅在水杯里，迎着日光翻动着书页。

“纪哥哥。”江橘从门缝里探出一个脑袋，嘴里的板栗还未来得及咽下。

“阿橘放学了啊。”纪鄃予交代着江橘进来，在书里夹了根羽毛书签。

江橘示意纪鄃予张开手，在他手里放了一颗袖扣，“今天手工课上做的，给纪哥哥，小叔都没有哦。”

“谢谢阿橘。”纪鄃予将袖扣收好，从抽屉里取出一盒水果糖给了江橘。

纪鄃予爱吃些零嘴，手边总是备着一些。

江橘在纪鄃予房里待过一阵，隔壁家的小姑娘一来便跑了。

余晖洒下，给江家宅子镀了层金，纪鄃予将书放好，饮下最后一口茶，出了屋子，江暮川似是刚醒来，在院子里照料那两株牡丹。

“尝尝吧。”纪鄃予将手放到江暮川身前，手心里是两颗话梅。

江暮川拿了一颗放进嘴里，酸了些，抬起头对上了纪鄃予含笑的目光。

江暮川兀自笑了，将剩下的一颗塞进了纪鄃予嘴里，手指有些温热的湿润。

纪鄃予又拿出一粒果汁软糖，“这次是甜的了。”

落日在男人白净的脸上染了色，发丝上似乎还带着融金，院子里的牡丹开得正艳，竹子洒下一地斑驳。

次日清晨，江晨昱便又离开了，只草草留下一句“周先生在唤了。”空气里氲着雾气，蝉鸣掀起一阵盖过一阵的喧嚣。

阮薏在堂厅里给一地的黄玫瑰浇水，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叮当作响。

“小嫂嫂。”女孩亲昵地拉住了阮薏的小臂，递给阮薏一盒胭脂，“新品，这个颜色特别配嫂嫂。”

“北乔来了啊。”江自怀提着鸟笼出来。

“爷爷。”夏北乔走到江自怀身前，将另一个礼盒递给他，“这是爹爹新到的茶饼，托我带给您。”

江自怀将茶盒交给二姑娘吩咐道，“送一些过去给芸书，那孩子也嗜茶。”

“是纪家那位哥哥吗，正巧我也要去寻暮川，我给捎过去吧。”夏北乔脸上溢着笑，墨色长发随意撒在胸前，耳后的珍珠发夹闪着光。

“也好。”语罢便提着笼子向巷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