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无情道剑修动了心

听完崇祯帝的话后，张凡沉默半晌，兀自掐起口诀带崇祯帝去到听雨阁，对于崇祯帝“多走走千阶”的提议，没个表态。

张凡走到殿中央的书案后坐下，执起毛笔开始处理事务，书案周围堆积的卷轴数不胜数，这是张凡一天要处理完的量。

“需要我帮忙吗？”崇祯帝于心不忍，问道。

张凡抬头朝他笑笑，婉拒道：“不用了仙君，仙君身为天界上仙，过于干预修真界的事总归是不好的，听雨阁旁侧有一藏书阁，仙君可以去那里阅读些心法书籍。要是有人来找仙君解决情感之事，我会传音告诉仙君。”

“行吧。”

张凡的态度有些疏离，崇祯帝不愿在他面前纠结这点，转身离开大殿去了藏书阁。

张凡的反应其实在崇祯帝意料之内，至于原因，要从张凡的身世说起。

他并非生于移花楼，与崇祯帝或移花楼的任意一人都无牵连，张凡是崇祯帝从魔域带回来的。

时间追溯到五百年前，移花楼第三任楼主——崇祯帝的养父仙逝，先前归顺于移花楼的魔族生出异心，妄图脱离移花楼，重归魔域。

崇祯帝自是不允许，魔域势力日渐壮大，移花楼要是再管不住自己门下的魔族，让他们重归魔域，修真界几百年一次的「清扫」恐怕得提前到来。

于是崇祯帝下山，打算将逃离的魔族清理干净，不料他们早有准备，投靠了魔域割据一方的尊者，尊者布下天罗地网只等崇祯帝中招。

崇祯帝也很随他心意地“中招”了，被关在地下水牢，水牢上方歌舞升平，觥筹交错，他们在庆祝捕获移花楼的掌门候选人，为解决了往后一大隐患而大肆饮酒，放松警惕。

敲着手上的镣铐，算算时间，崇祯帝觉得自己该动手了，召出情钟剑斩断枷锁，剑随心动，又悄无声息地解决看守的魔族。

崇祯帝踩踏台阶而上，心里思考该怎么解决那个尊者。

急匆匆的脚步声突然响起，崇祯帝面色一凛，情钟剑横在身前，他抬头看见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

少年身穿低等魔族的服饰，玄青眼眸透亮清澈，如深林中漫步的麋鹿，花丛里啃叶的白兔，单纯无害。看见崇祯帝出来，少年明显有些慌乱，伸出手想要说什么，但看见横在自己眼前的剑，少年抿唇，后退半步，侧身让他离开。

见少年如此懂事，崇祯帝没说什么，收起剑，走至少年身旁时，睨了他一眼，琥珀瞳里暗光流转，蓄着道不清的情绪。

在崇祯帝踏出最后一台台阶的时候，少年陡然出声，清澈的嗓音微微颤抖，“仙君！尊者……尊者的心核在后脖颈处，而且不仅尊者……大殿的魔族都是……”

魔族的心核就等同于人族的心脏，失去心核，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魔就会死亡。不过魔族一般阴险狡诈，会将心核藏在身体的任意部位上，至亲之人都不一定知道，这孩子是怎么知道的？

崇祯帝向少年投去疑惑的眼神，和崇祯帝一对视，绯红瞬间爬上少年的脸颊，少年垂头咬唇，半晌不说话。

啊，被仙君盯着看好害羞。

少年的脸红是因为被盯着害羞，崇祯帝却想到别处了，觉得那尊者真是禽兽不如，这么小的孩子都下得去手，同时也免不了觉得他自负，这种事都能随便说出来？还只是单纯的蠢？

早知道对方是这种脑子，就首接动手了，哪还需要浪费这点时间伪装。

仙君的评价是：不如练剑。

崇祯帝朝少年微微颔首，“多谢了。你且在这待着，我解决完尊者便带你走。”

说完，崇祯帝还觉得有些不妥，扯下剑穗丢到少年手中，“上面有残留的剑意，关键时刻能保你一命。”

“走了。”

“多……多谢仙君。”少年反应过来急忙道。

崇祯帝点头，提剑往歌舞升平之地奔去。

大殿之内，群魔乱舞，尊者坐在主位，左手握酒杯，右手拥美人，他举起酒杯，大声道：“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群魔附和着，粗犷的喊声回荡在大殿内，觥筹交错，中间的舞姬又换了一轮。

正值宴会高潮，破空声突兀地响起，通体雪白的长剑飞入殿内，首指主位的尊者，尊者大呼不妙，摔碎酒杯推开美人，一跃而起，躲开长剑。

崇祯帝清冷的嗓音悠悠传来，“无事。”

下一秒，长剑拐了个弯，这次的目的是尊者的后颈。

尊者瞪大眼，情钟剑的速度超乎想象，他匆忙侧身，情钟剑划破颈部动脉，待长剑飞离尊者半米，血液才刚刚喷涌而出，如洪水冲破大坝一般止不住。

剑身如雪，不染尘埃，也难染。

“想不到尊者虽身形魁梧但动作灵活啊。”

崇祯帝笑笑，笑意未浸眸底，抬手接过剑，挥动剑柄将冲上来的小卒一剑封喉。

解决了不重要的小人物，崇祯帝扫了一眼旁的魔族，一个个在座位上抖似筛糠。

“没意思，”崇祯帝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尊者身上，尊者捂着脖颈，血液从指缝溢出，“捂他作甚，难不成尊者怕自己出血过多而亡？”

尊者恶狠狠地瞪着崇祯帝，没有言语，身上突然黑气环绕，尊者的瞳孔颜色也逐渐变成红色。

“……”

崇祯帝难掩失落，以雷霆之速闪到尊者身后，玉手抓住他的脖颈后猛用力，蓝黑色的心核逐渐暴露出来，漂浮在半空中，尊者眼神逐渐涣散。

情钟剑随心而起，刺破心核后又向席位上的魔族飞去，如同穿线一般，朝他们脖颈处一个个穿过去，心核飞出，被长剑返回刺穿。

“其实你们不醉也难归，”崇祯帝对着身体半透明化的尊者道，“还有，你们魔族吸食灵气黑化的招式我己经见过不下二十次了，下次换个新招，来点有意思的。”

说完，崇祯帝招手收回情钟剑，朝水牢走去，少年仍然站在原地，双手捧着蓝色剑穗，视若珍宝。

“你叫什么？”崇祯帝问道。

“顾、张凡。”少年支支吾吾回道。

“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或者你想去哪，我送你去。”

张凡希冀地看向崇祯帝，说话难得利索起来，“我想跟仙君一起走，我什么都会干，打杂采买做间谍，希望仙君能够收留我！”

做间谍怎么回事啊。

崇祯帝眉头一挑，张凡急忙道：“仙君要是不同意也没关系，我我我……”

“我同意，你跟我回移花楼吧，我给你安个弟子的名。”

弟子……

张凡摇头似拨浪鼓，“惊鹭不敢在移花楼当弟子，惊鹭只要跟着仙君身边就行了，当个打杂奴役就可以！惊鹭不挑的。”

“你资质很好。”

崇祯帝想劝他再考虑考虑，但见他眼神坚定，也就答应下来了。打杂是不可能的，给了个侍卫的职位，侍卫接受武艺教导很正常吧。

之后的事证明了，崇祯帝这个职位给的对，张凡不仅守卫了月影楼里的崇祯帝，而且守卫了移花楼满门上下的弟子。

不过张凡对魔还心有余孽是崇祯帝没想到的，或者说是惊鹭修炼出了心魔？心魔加心魔，这对修为的影响可不是一星半点。

崇祯帝合上书籍，塞入书架里，侧头听着张凡的传音，“仙君，有人听到消息来了。”

来到听雨阁的时候，张凡握着一面水镜，焦急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掌门！请务必让仙君来帮帮我，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仙君履历丰富，一定知道怎么办！”

“仙君来了，你和他说吧。”

张凡把水镜塞到手里，回到书案后又开始处理卷轴，在崇祯帝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他己经处理完一半了。

“说吧，何种情况？”崇祯帝看着水镜里的男子，衣冠楚楚，气宇轩昂，不太像修仙的人，再加上用水镜沟通，附属国的人？

修真界以武力至上，但既然有人天赋异禀能够修成大道，就也有人天资愚钝难以悟道，为了在吃人不吐骨头的修真界生存下去，便有凡人自封为王，以财力和劳动力去取悦门派，即称为附属国。

一个门派的附属国有多有少，但起码都会有一个。

“仙君！”男子激动道，“我是移花楼第三附属国的一个皇子，叫做魏忠贤，爱上了一只妖，那妖是我在林间打猎时寻到的。但是父皇不允许我们在一起，说要是我和她在一起，就把皇位传给二弟，我那二弟不学无术，只知道花天酒地，我不想让自己的国家糟蹋在他手里，但又难以舍弃爱人的温柔乡，所以来向仙君请教，恳请仙君赐教！”

“你把皇帝磨死然后再篡改圣旨不就好了。”

此话一出，殿内瞬间变得寂静无声，魏忠贤的表情有些茫然，一旁处理事务的张凡低头压抑着笑声。

半晌，魏忠贤挠挠头，“可篡改圣旨不就犯错了吗？”

“但你救了自己的子民。再者说，单因为不满儿子心意就将子民推向水深火热之中的皇帝，我不认可他，也不觉得他在位之时能做出多大的贡献，左右只是违背无为之人的意志，算不上大事。”

“仙君！请仙君不要这么说父皇，他只是年纪大了，想得没以前全面了……”魏忠贤失落垂眸，又自以为小声地呢喃一句，“再加上最近沉迷炼丹，或是被迷了心智吧……”

“仙君，”张凡开口提醒道，“仙君解决的方向有点问题，我们不是要解决「感情」问题吗？”

“差点忘记，应该先看一眼红线的情况才对，”崇祯帝对魏忠贤道，“你的爱人目前在哪？能到你身边吗？”

“阿瑶她就住在都城的一家客栈里，可以赶过来。”

“那行，第三附属国是吧？待会我来找你，你在皇宫里和你的有情人好好待着。”

说完，不待魏忠贤反应，崇祯帝关闭水镜，放在桌上，“走了。”

“等会。”张凡起身，按住崇祯帝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葱葱玉指摸起来骨节分明。

仙君未免太瘦了吧？

张凡没忍住捏了一下崇祯帝的中指骨节。

疑惑的眼神向他投来，张凡连忙松手，轻咳一声，假正经，“仙君独自一人恐怕难以进入皇宫，所以我与仙君一起去吧。”

“无事，我翻墙。”崇祯帝抽回手塞进袖子里，大拇指摩挲着被无故捏了一下的骨节，心里感觉莫名诡异。

他抬头看向被自己的一句“翻墙”噎到沉默的张凡，突然明白了张凡的意思，补充道：“我不介意你跟着我去，但你的公务尚未处理完。公务要紧，喝茶看戏，便不要想了。”

“仙君误会了。我想跟着仙君不是为了看戏，是想学习一下如何处理情爱之事，况且，我的公务己经处理完毕。”

“这么快？”崇祯帝扫了一眼地上杂乱的卷轴，每个都有被翻过的痕迹，仅仅一个早晨，这效率，不可思议，“天帝一定会很喜欢你。”

崇祯帝略带鼓励地看了一眼张凡。

张凡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