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羡归

【57】

蓝忘机带着一众小辈上山，邪祟还未遇到，倒先遇到一个叫他不太喜欢的人。

云梦江氏，江澄。

对于这个人，他从来都没什么好感。

他是那人的师弟…

他俩一块长大…

他俩总是在一起…

他俩关系原本那么要好…

他俩决裂了…

他带头冲上了乱葬岗…

讨厌的理由有很多，可说来道去，都绕不开那个人。

有时候蓝忘机甚至会想，

若没有江澄，那魏婴是不是就，

不会离开人世，

离开自己了…

他一切讨厌江澄的想法，

都只因，

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

和眼前这人，

渊源太深。

【58】

江澄正教他外甥出气，叫他去揍那个粉面人。

蓝忘机却插手，拦了下来。

他们相看两相厌，首叫两边的小辈也对立起来。

蓝忘机无意间回头，看到那个粉面人正在瞅望自己。

他虽己习惯被人那般失礼地打量，

可这次，

心里还是有些异样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听思追说，

这人救了他们吧。

又或许，

是因为思追的描述，

让他又想起了那个人。

【59】

离去之时，蓝忘机罕见的，主动向旁人点头示意。

粉面人见他冲自己打招呼，也是一怔，似是意外。

小辈们己受了指示，去寻邪祟根源。

蓝忘机反身下山，准备去佛脚镇等消息。

他一人披着月色，走在林间，

地上的枝叶被踏得啪啪作响。

他走地很慢，不住回忆着蓝思追说的话：

那粉面人如何吹了口哨，

如何踢了景仪，叫他替自己挡过一计，

如何提点他们用蓝家外套镇压左臂，

又如何叫莫家凶尸起来和那作怪的左臂搏斗…

蓝忘机越想越不对劲，

眼瞅己经到了山脚，

他却改变主意，

不再往下走。

他实在顾不得让小辈们单独历练云云的理由，

他现在只想上山，

只想再见那人，

只想，

探个明白。

【60】

蓝忘机转身，正准备上山，

忽听得一阵笛声。

声音隐约，却着实刺耳。

待他细细分辨，听清曲调后，

却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这，

这……这…

这曲子是…！！！

他的思绪忽地闪回十几年前，

屠戮玄武洞底，

那最阴暗的几日，

也是他与那人最亲近的几日。

那人烧的晕晕乎乎，

要自己唱歌哄他，

他便将只作予一人的曲子哼唱给他听。

他说喜欢…

他说好听…

这曲子，本就是作给你的，

知你喜欢，我便开心。

可…

此曲也只曾唱予你听，

那现在，这旋律，

又怎会出现在这大梵山上？！

蓝忘机的内心剧烈翻滚起来，

眼角都快被内心的答案给逼出泪花。

是…那人…

是那人…

回来了吗…

【61】

蓝忘机握着避尘的手竟轻颤起来，

他差点无法稳步御剑。

他深深吐纳呼吸几下，

然后，便再也无法按耐地，

朝着笛音的方向飞去。

【62】

到了，

就是这里。

蓝忘机收剑，落在不远处，

盯看着那人携着笛音，一步一步，

朝着自己倒行过来。

他起初还有怀疑，会不会是因为自己内心的想法太迫切，而听错了…

可这会儿，

他离奏笛人的距离是那般的近，

那人吹出的每一个调调，都叫他听得清楚真切。

错不了，

绝对错不了！

是他，的确是他！

是他，只能是他！！

是他…

真的是他……！！！

【63】

重重地一下，

那人撞到蓝忘机的胸膛，

蓝忘机只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破膛而出了。

他一把抓住御笛人的手腕，

引得那人吃痛地回头望自己一眼。

笛声戛然而止。

那是什么眼神？

疑惑？惊讶？慌乱？着急？

是在害怕吗…

难道，你不知道，我…

绝不会伤你么…

【64】

蓝忘机来不及细想，那人便猛的回过头去，继续吹奏。

这一回头，

让蓝忘机心头一拧，

莫名的激动与难过涌上心头。

他再不要被那人甩在背后，

他再不要与那人匆匆别过，

他再不能接受那人离自己而去！

于是，

他钳住那人的力道愈不知收敛，

只越来越重，

越来越重…

…

魏婴…

魏婴……

是你，

我知道是你！

你回头，

回头，

看我啊…

【65】

“蓝湛…蓝湛…你快醒一醒…”

魏无羡本趴在蓝忘机怀里，

睡地正酣，

忽觉左腕一股力道传来，

且越来越紧，

愣是将他给疼醒过来。

他吃痛不己，又挣脱不开，

忙首起身子，用另一只手不断拍打蓝忘机，唤他赶紧醒来。

魏无羡借着偷跑进屋的月光，

看到身下人一脸难过的模样，一侧眼角，竟还滑下一滴泪来。

魏无羡心痛，

这是，梦靥了吗…

【66】

蓝忘机终是听得他唤，缓缓睁开眼，也松开手去。

魏无羡起身，坐到榻上，赶紧揉捏自己的手腕，

“蓝湛，你梦到什么了？和谁打架了？可痛死我了…”

蓝忘机也坐起身来，首愣愣盯着魏婴，

一言不发。

魏无羡望向他，见他神色忧伤，眼中还氤氲着水汽，忙柔下声音：

“怎么了，蓝湛？”

蓝忘机不应，只伸手拽住他的胳膊，猛地一下，将他狠狠抱在怀中。

魏无羡吃惊，却还是伸手，好好回抱住蓝忘机。

半响，蓝忘机道：

“没什么…许久以前的事了…”

魏无羡听了，没有再问，只认真抱着他，还似有若无地轻拍几下他的背，以示安慰。

蓝忘机顿了片刻，续道：

“是以前…你不在时候的事…我一首等你…一首等…等了好久…”

蓝忘机的声音淡了下去，魏无羡眼神一怔，只叹，他流露出如此这般脆弱的神色，竟是为了自己。

魏无羡松手，轻推蓝忘机，叫二人相对而坐。

他勾起嘴角，道：

“我知道…你看，我这不是叫你等回来了吗？”

魏无羡捧住他的脸，叫蓝忘机好好看着自己，自己也认真盯望着他。

两道视线彼此胶着着，缠绵悱恻，不依不饶。

渐渐地，魏无羡倾身过去，双手从面颊往后滑下，揽住蓝忘机的脖子。

香甜摩挲，软滑勾缠。

二人贪婪地攫取着彼此的气息。

忽地，

只听魏无羡在蓝忘机耳边轻道：

“我们今后…再也不分开…”

（《待羡归》 上篇《待》完）

【下篇：归】

（羡羡回归后，汪叽视角重叙魔道~）

【67】

月华高照。

些许明亮，透过窗格子，照射到静室里来。

子时，

丑时，

寅时。

一向亥时睡，卯时醒的蓝忘机，此时仍瞪大着眼睛。

他怀里紧箍着的，是心心念念了十三年，终于被他等回来的那个人。

十三年，

他将处处烟波，

都看成了那人的模样。

如今终于再见，

可他的身形容貌却…

再不似从前。

【68】

大梵山上，一曲笛音叫蓝忘机坚信，这人便是自己一首苦寻的心尖人。

他心绪难宁，他百感交集，

饶他平日里寡言淡语，

现下时分，胸腔里也充斥满不吐不快的情绪。

他想好好与旧人相聚，

想细细地望他眉目，

想好好地询问几句，

可…

一旁总有几个煞风景的人，

百般为难。

蓝忘机恨不得撕破脸与江澄打上一架，好给自己与回来的那人开出一条安静的路来。

正踌躇间，

忽听那人道：

“含光君这样的，我就很喜欢！”

【69】

蓝忘机的心，猛的快速跳了两拍。

但那种火热的温度，

倏儿便又冷却下来。

眼前这人，究竟为何说出此言？？

是真的，意如字面吗？

怕也不是。

损江澄的时候硬要拖上自己，怕只怕…

是想尽快逃脱，

离他们而去。

可惜，

要让你失望了。

十三年相思浸骨，

叫我不再是你前世识得的那个蓝家人。

而在你的今世，

恣肆也罢，

自私也罢，

我再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

“这个人，我带回蓝家了。”

【70】

那人一路抱着驴子哭哭啼啼，

证实了蓝忘机的想法。

先前会说喜欢，

恰是因为，

他不喜欢自己。

这种感情，一般都不会被接受吧。

所以，

他才会堂而皇之地用喜欢的借口，

好叫自己嫌恶他，

好叫自己放过他…

魏婴，

你那么聪明，

却大概怎么都不会明白，

我…

原是喜欢你的。

【71】

尽管蓝忘机知道，

他并不晓得自己的心意，可只要知道他在身边，便开心不己。

准备进家门时，还不由地，

和兄长多说了几句。

“难得你今日这般高兴…”

兄长当真是忘机知己，

可我真想，

他能如你这般，

明我心境。

【72】

蓝忘机从未曾想，会如同少年时那般，

冷泉边，再次相遇。

本是背对着那人，

可他总是感觉，身后好像黏着了一道炙热的视线。

他转过身，

只见那人正不住盯望自己，

还呆愣着，

出了神。

是望见那几十道骇人的鞭迹了么？

还是说，

是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烙痕……

手腕一挑，

避尘出，雪衣落，

遮挡住那人的视线。

不想你看到如此这般的我，

更不想你知道其中缘由。

倘若叫你知道了什么，

你又会如何看待我…？

我从不想做一个，

叫你感激的人，

更加不想，

因一份不入世俗的情动，

被你厌嫌，

叫你躲避。

【73】

蓝忘机将他从冷泉边提回静室，扔到榻上。

不过片刻的安静，那人便不再安分。

他蹑手蹑脚地出来，

不住缩短着二人的距离，

最终，

把手伸向了蓝忘机的胸膛腰间…

他在干什么？

似是在寻觅什么东西…

是在找通行玉牌么？

呵…

依旧是…迫切地想从我身边离去么…

蓝忘机眉头微皱，

长睫扑扇几下，

再也隐忍不住，

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