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霆骁看的出神，听见身后有人缓步而来。他以为是南卿，便道：“回去吧，总归不能失了礼数。”
身后人似乎是一愣，旋即开口，“世子果真如传闻所言，温润有礼，在下佩服。”
声音干净低沉，透着些许的揶揄——很好听。
说着，他推着他转向了前厅，缓步走着。
厉霆骁身子一僵，脸上的窘迫差点没收住。厉霆骁很快收拾好情绪，只不过耳尖发红，在白净的皮肤上分外显眼，他在懊恼自己为何不看来人是谁。
他听着身后的人似乎是笑了，他笑得很干净，不带任何恭维奉承。
他的身份也不会让他这样。
厉霆骁己经听出来人是谁了。
莫诗。
当今皇帝的养子，从小混在军营却没有丝毫粗俗举止，言谈间让人惊叹，加上精致的容貌，很容易让人以为这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
可与这副外表不同的是他的实力，不过比厉霆骁大了几岁便是边关战功赫赫的将军，很多人私下里都叫他第二个苏简溪，可和苏简溪不同的是他的打法，苏简溪擅长兵防，而他擅长攻坚。从他踏入战场的时候，他就是一柄矛，无坚不摧，无孔不入。
“不好意思，我以为是…”
“你那个近侍吗。”
“是我性子急了，阁下莫怪。”
“世子大人，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你为何看都不看我一眼？”
厉霆骁回了头，面颊处的红还没消退，却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面前的人儿一身黑袍，领口袖口都绣着金线，在衣襟衣摆处绣着暗纹，使得这件衣袍隐隐透着些奢华。长发高束成马尾，用一条深色发带绑着，没有过多修饰的下颌线条凌厉冷硬。一双桃花眼中此时满是笑意。
他皮肤光滑，与厉霆骁不同，是一种健康的白，眼瞳深黑，带着一种压迫感。是一种上过战场真正杀过人的气势。唇红齿白，像个…朴素的贵公子。
朴素的贵公子看着眼前这位像是精致的物件的世子，不错，像个没有生气的物件。他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湖边一个白衣人，坐在漆黑的轮椅上，无神地望着湖面。白的透光的皮肤在阳光下愈发耀眼，像是谪仙，他不知不觉地向着他走去，好像魔怔了一般，首到那清冷的嗓音响起，他才回过神，看着这位呆呆的世子，起了些逗弄的心思。
厉霆骁愣了几秒，忽地转过了头，“是在下唐突了，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他在外人眼里是久居宅院里足不出户的残废，平日里见的人少，不应认得莫诗。
“在下莫诗，字连雾。”莫诗垂下眼眸，睫毛纤长。
“啊，原来是莫将军，久仰大名。”厉霆骁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笑容，眉眼弯曲间满是疏离。
莫诗一脸复杂，“世子不必这般客套，今日行了冠礼，我也只比你大上两岁罢了。”
“将军说笑了。”他脸上的笑容微敛，“在下的确敬佩您。”
“不知世子打算取什么字。”莫诗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跟厉霆骁浪费时间。他的手搭在了厉霆骁肩膀上，指骨修长，骨节分明的第三指上环着一枚金色的指环，像一条蛇缠在他的手指上。
“归远。”厉霆骁微微偏头，看向那只手。
“归远…”莫诗垂下头，低声重复了几遍。
“对，归远。”
莫诗没再说什么，静静地立在他身后，黑发随着风飘动着，深色的发带掺杂其中，显得凌乱了些，却又给他整个人平添了一抹凌厉。
莫诗黑沉的眼眸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厉霆骁的侧脸，浅浅笑了。
他似乎总是在笑，笑得真诚，又给人一种习惯性这样做的感觉。
似乎他把真正的莫诗藏在了那副微笑的皮囊下，让人看不真切。
“公子？”静默之间，一道声音打破了这个安静的氛围。
南卿一路小跑过来，拿过莫诗掌心的轮椅，“你是？”
“南卿，不得无理。这是莫诗莫将军。”厉霆骁抬眸看向南卿。
南卿一愣，随即不说话了，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莫诗见厉霆骁还想说些什么，开口打断了他，“我暂且还有事，就先告辞了。”也免得你开口赶人了。
“多谢。”
“？”
“无事，莫公子慢走。”说完又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你很干净。”你没有那么多虚伪。
起风了。
风吹过岸边的柳树，垂下的枝丫在风中翻飞，带着丝丝缕缕的清香。
莫诗额前的碎发轻抚双眸，掩去了他眼中的锐利。
干净吗？
青年的躯体，伤痕累累的魂灵——这是他打仗归来时一个流浪的道人说的。
他看着眼前那个白衣青年，突然就伸出了手。
什么也没抓到。
我其实很脏的。
他想着。
莫诗不再看着那一抹白了，他转过身，那一双干净的眸子在那一刹那变得深不可测，像是漆黑的深渊，在对视的同时将人拖入其中。他的神情恹恹的，与之前那个笑着的青年判若两人。
“莫将军，失陪了。如若不爱热闹，不如遵从本心。”临走前，厉霆骁的一句话重新在他耳边回荡。
遵从本心吗。
“归远…归远。”
归途在远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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