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相忘

“学习像场游戏，艰辛中渗透着趣味！”太阳才刚刚升起，一中国旗下己开了半个多小时的晨会，教导主任仍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学习技巧。

由于临近期末考、暑假，本就无聊的晨会，变得尤为絮絮叨叨。白歆昕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努力克服着沉重的眼皮，想再听听老师们的谆谆教诲。

“天呐，困死我了，天这么黑，明明就是睡觉的时间嘛！”彭曦闭着眼睛打着哈欠，摇摇晃晃地往白歆昕这里贴过来。

“可不是嘛，真不知道学校怎么想的。”队伍后面隐隐约约传来了不满的声音。

一中作为江城数一数二的高中，对学生要求其实并不苛刻，虽然早上六点早读、晚上十点放学，但并不是军事化管理，可以自行选择是否走读，课余时间也很是充分。

听着晨会终于步入尾声，白歆昕长长呼出一口气，用纸巾轻轻拭着鼻尖刚刚沁出的汗珠，收拾好饭卡，准备向一号食堂冲刺。

“下面进行最后一项——宣誓。”

“请同学们举起右拳，跟我宣誓！”

“用激情创造未来！用热血拼搏现在！”

还未来得及抬头，一声清脆悦耳的男声回荡在耳廓，与先前教导主任低沉的嗓音截然不同。

“我去，咱学校还有这样的帅哥啊，之前怎么没见过？”彭曦音量太大的缘故，附近的同学们齐齐踮着脚向台上看去。

即使天空才蒙蒙亮，台上少年瘦削的身影依旧清晰，整洁的校服白T恤被风轻轻扬起，拳头稳稳停在右耳侧，薄唇有规律地一张一合，坚定的眼神看向前方。

他屹立在国旗下的高台上昂首挺胸，鹤立鸡群地俯视着所有人，似一颗骄傲的北极星，为全级部的师生指明正确的方向，在昏暗中熠熠生辉。不仅照亮了那个平凡的清晨，还照亮了白歆昕逐渐躁动不安的心。

宣誓很快结束，老师允许解散的尾音还未发出，原本整齐的队伍立刻散落在整个学校。

“小昕昕，快点快点，抢不到炒面了！”彭曦带着她不停左撞右撞，在缝隙中灵活走位，不断穿插。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白歆昕难为情地垂下头，又又又撞到他人了。

“没关系。”那清脆好听的声音再次响起，白歆昕惊讶地看向他，瞪大了双眼。台上自信宣誓的少年与面前嘴角微扬的少年重合，白歆昕听着自己不争气的心跳越来越快，怕他觉察到自己双颊上可疑的绯红，点了点头迅速跑开。

好不容易挤进了食堂，两个小姑娘分工明确，彭曦蹦蹦跳跳去了炒面窗口排队，白歆昕拿好餐具，刚找到一相对整洁的位子坐下，他就说笑着踏进食堂。

“轶哥，我物理作业没补完呢，买个面包就回去吧咱，交不上作业会死的！”闫杰拉着许嘉轶疾步如飞。许嘉轶麻利地买好椰蓉面包、豆奶，随意一坐，边吸豆奶边嫌弃地瞅着正纠结选面包的闫杰。

“小昕昕，今天炒面可热乎了。”正盯着不远处许同学的出神的白歆昕冷不丁被吓一跳。“想什么呢，这么认真？”彭曦轻轻放下餐盘，满足地入座开吃。

白歆昕眼瞳亮亮的，仿佛住满了星星。“彭彭你说，喜欢一个人什么感觉啊？”

“喜欢啊，无非就是你会每时每刻都会想起他。”彭曦满嘴炒面，含糊不清地抬头，见白歆昕拿着筷子的手一顿。“怎么，有喜欢的人了？那可得赶紧拿下啊，要是被别人抢先，到时候可有你哭的！”

“哎呀，怎么可能嘛。”还没说完，白歆昕就心虚地低下了头。还好，彭曦的注意力全在炒面，未注意到她的异样。

回到教室，白歆昕在草稿纸的最中间轻轻描绘着他的五官，想到儿时在书本上看到过的一句话：“金鸡，似凤凰，光彩夺目，是驰名中外的观赏鸟类。”

之后的几天，时不时会在校园中偶遇他。正如彭曦说的，想起他的频率越来越高，对他的一切越来越敏感，越来越觉得他哪都好，好得不真实，像种引力吸引着自己。

一首持续到期末考试的来临、结束，通过高负荷的备考，许嘉轶才渐渐淡出她的脑海。

她对他的喜欢纯粹而安静，未有第二个人知晓。她自己都不敢相信，与这不知姓名、不知班级、没有任何联系方式的陌生人，后来会发生那么多故事，且那么煎熬又冗长。

“喂，昕昕，暑假都过一半了，咱们去密室逃脱吧！”想要睡个懒觉的白歆昕一大早就接到了彭曦的电话。

“几点？我得先洗个头。”白歆昕边说着，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听着对面迟迟没有动静，“你还没醒吧，你先睡，我们下午再去。”彭曦刚想挂电话，突然想起：“哎，忘给你说了，吴逸也和咱一块去，门票还是他请的呢，下午两点我们去找你？”

吴逸是白歆昕和彭曦的青梅竹马，从小一起玩到大，成绩优异，长相干净阳光，比她们大两岁，一首把她俩当亲妹妹。

白歆昕一一应允，倒头睡到中午，随便煮了碗泡面应付，换好衣服匆匆下了楼。远远见两人在小区门口捧腹大笑，便加快脚步。

“吴逸哥在说他毕业聚会的事情呢。”彭曦忍住笑看向吴逸，问白歆昕：“我们走吧，玩市中心那家怎么样？”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三人扫了共享单车，一路说说笑笑。到达目的地后，选好房间，开始了惊心动魄的逃脱。

结束后，三人回味着刚刚与鬼的互动，在APP上查找着评分较高的火锅店。

“突然想起来，期末考试前几天你问我喜欢不喜欢的，你喜欢的男生，咱们学校的吧，谁啊？”白歆昕耳边冷不丁响起彭曦的声音，被吓一跳。“哪有！”她下意识否认。

“哎呀，你那眼神早就出卖你啦。”彭曦一副了然的样子：“算啦算啦，不想说不问咯。”

“怎么？昕昕有喜欢的人了？”一首没出声的吴逸瞅过来，看到彭曦惊讶的表情：“彭曦你声音那么大，我不聋的好吧！”吴逸宠溺笑着。

“我说昕昕啊，你喜欢谁告诉我们呗，说不定我们认识呢对吧，我这么好的助攻，不要可白不要哈。”彭曦拍着胸脯，一脸笃定。

“对啊，我们一定保密。”看着吴逸哥都这么说了，白歆昕咬咬牙，结结巴巴：“就咱们，升旗仪式上宣誓的那个，我不知道名字。”怕彭曦记不起来，还举起右拳放在耳边。

彭曦噗嗤笑了：“噢，他呀，他好像叫许嘉轶来着，宣誓后上了好几次表白墙了都，谁让你平常不看表白墙。”说着还在表白墙找出照片。

白歆昕默默在心里记下名字，问吴逸“你认识他吗？”看吴逸点了头，白歆昕激动的差点蹦起来。“之前一起打过好几次球，后来也约过几次，算认识吧，我还有他联系方式。”

“我初三那年吧，他初一，我一好哥们过生日，聚会上见过他。应该是他吧，我印象挺深，他气质很出众，而且。”

吴逸说着说着，忽的停下，似乎在斟酌要不要说。沉默后，他缓缓张嘴：“他那时候，跟现在挺不一样，有点，胖。”

一首到家，白歆昕脑海里满是那句话，吴逸描述得并不明确。他之前，什么样的？有多胖？为什么减肥？自卑？还是因为某个女生？才初中，应该不会吧？

之后的很多天，想起许嘉轶的频率愈来愈高。无奈，对他的了解，仅限于知道姓名，其他一无所知。与他的共同好友也实在有限，没有任何接近他的渠道。

偶然间想起吴逸说过的“我还有他联系方式。”白歆昕迫不及待地从通讯录中找到吴逸。“吴逸哥哥，许嘉轶账号，找到发我下呗！”消息刚刚发出，还未来得及解释原因，对面就甩过一堆数字。

白歆昕颤抖着手指，复制、粘贴、申请好友，他的账号并没有等待验证的关节，申请后自动通过了。

他的网名头像也极其简约。网名就一句号，简单的过分；头像是一手绘的男孩，头戴鸭舌帽，隐隐只看到半张脸，莫兰迪色系的油画质感，看起来异常舒服。

白歆昕专注地观看他朋友圈，内容与大多数男生的差不多：打篮球的日常、买了心仪的球鞋、吐槽与班主任的偶遇、抱怨作业的繁多，明明都是些再平凡不过的动态，却令她止不住的嘴角上扬。

“看什么呢乐成这样？”白歆昕被母亲大人突如其来的审视吓了一跳，心虚地迅速切掉手机页面：“哪有，跟彭曦聊天呢。”

“少来这套，你妈我这看不出来？”白歆昕母亲大人身为十中有头有脸的年级主任，大学还主修过心理学。对心理那是相当在行，逮违纪啥的更是不在话下，一逮一个准，白歆昕那点小心思早就被猜的透透的。

“去楼下超市买两袋切片面包回来，再买几盒酸奶。我前几天买的那种，你知道的吧，买完抓紧回来！”母亲大人在厨房扯着嗓子吩咐。

看她并未关注那事，白歆昕屁颠屁颠下楼采购。刚拎着鼓鼓的购物袋走出超市，迎面走来一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他带着有线耳机，双手插兜与她擦肩而过，深蓝色的棒球服隐隐传来淡淡的橘子香。

白歆昕生怕他看到自己似地低头匆匆走过，走出很远后时不时偷偷回头瞅几眼，再一阵地傻笑。没有任何交通工具，步行，也不像会有人来接他的样子，那他家，与自己家离得一定不远吧。

好不容易蹦哒到家的白歆昕把面包酸奶往餐桌上一扔，火急火燎地冲进卧室，点开那己置顶的“AAA许先森”

盯了空空如也的对话框许久，小心翼翼地编辑文字“哈喽哈喽！”深呼吸，颤颤巍巍点击发送。

发送完成才发现，自己胸前不知何时响起的擂鼓声。白歆昕就那样端坐着，一动不动地盯着手机，生怕晚一秒看到消息回复。

不到两分钟，手机振动，随即响起响亮的提示音，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许先森发来的“哈喽！”还有一可爱小狗打招呼的表情。

他对她说第一句话，白歆昕记了很久。

久到他早己忘记，她还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