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烬在大殿里看奏章,面上看起来一个一个折子堆的比天高,实际上竟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本来天气就有些闷热,澹台烬更是感到无比的烦躁。
他瞧着这偌大的宫殿,竟无一人敢上前来。一个个都避他如蛇蝎,恨不得再也见不到他才好。
澹台烬嗤笑一声,想起了那时他为了夏国的事情而大发雷霆,差点在这大殿里头开始无尽的杀戮。那些表面上的大臣们慌乱无章,开始毫无章法的逃跑,那模样着实让澹台烬现在还回味无穷。
只是,他最终还是没有杀戮。因为那时昭华夫人恰好给他端来一碗清火解热的银耳莲子粥。他当时是如何说来着?
他记得他说:“你这是在说我不该对他们那样?”
任每一个人见到澹台烬这模样都会吓得尿了裤子,哪里还会记得回复周国帝王的话呢。唯有昭华夫人不同。
“今日闷热,陛下发怒也是常事。只是发怒事小,气坏了身子事大。"叶冰裳当时对他笑了笑,将银耳莲子粥往他面前推了推,示意他喝了。
大殿里的人此刻就盼着陛下能给贵妃一点面子,救他们一条小命。不出所料,澹台烬瞧着心情是好了些,挥挥手给大臣们遣散了。
从那时开始,周国再无人敢对抗昭华夫人了。
澹台烬此时又觉得烦闷,今日同样的闷热,同样想发怒。他像往常一样招手,让兰安去为他准备一碗银耳莲子粥。
他喝下的时候,眉头皱了皱,随即便说:“这是什么东西,你要来毒死朕吗?”他冷眼瞧着那发抖的婢女,仿佛下一刻就能把婢女在柱子上钉死,让血鸦吃尽她的血肉!那婢女扑通一声跪下来,立马朝地下磕头,还一边哭着说:"对不起陛下!以前的银耳莲子粥….都..…….都是昭华夫人做的………"
听到这个名字,他更烦躁了。他并不想多听这个没用的女人的说辞。澹台烬招招手,飞来一片血鸦,将那婢女带了出去。
传来的是尖叫和求饶,半晌过后,再无声音。
澹台烬看着银耳莲子羹,心里突然疼痛,让他疼到有些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心里悄悄的溜走,他尝试着去抓住它,但是毫无反应,那东西还是从空气中悄悄的消失。
疼痛过后,随即而来的是慌乱,是无穷无尽的慌乱!
这感觉不同!
他从出生咬破母亲的肚子时没有这种感觉,他从小被父皇厌恶时没有这种感觉,他在被叶夕雾责罚时没有这种感觉,他在叶夕雾跳下城楼时也没有这种感觉!
只有一次,叶冰裳嫁给萧凛时,他也是这样。
可这不同!叶夕雾才是他的皇后!才是他此生命定的爱人!怎么会这样?他为何只有面对叶冰裳才会有这种感觉?
他得问清楚。他得去找叶冰裳问问清楚。
突然,门外跑来侍卫,蓦得朝他跪了下来。
澹台烬心里慌乱的心跳声越来越大,好像那种失去的感觉越来越大,他期待着侍卫说出什么事来,但他同时也在害怕着。
害怕什么呢?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内心在呐喊,在疼痛,并且开始哭泣。不要,不要说,求求你,不要说出来!!!他死死盯着侍卫低下的脑袋,仿佛这样,他就可以获得一丝慰藉。
“陛下,昭华夫人..薨了。”
澹台烬猛的抬起头来,他有些不可置信,他好像听不见任何声音,好像看不见任何东西,就像瞎了的叶冰裳一样。
疼痛随即从心脏慢慢的席卷全身,无力感让他有些想哭,他突然开始微微颤抖,咬紧的牙冠仿佛是要咬碎侍卫说的这句毁人心神的话!
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澹台烬无法理解,叶冰裳不是最惜命的吗!她怎么可以没有死在他的手下呢!她还没有为他的叶夕雾偿还!就这样轻易的,突然的,让人无法接受的死去了!
他捏紧拳头,屋外的血鸦开始悲鸣,一阵风似的冲向屋里,环绕在澹台烬的周围。若是旁人看了,澹台烬这红的滴血的眼睛,定要吓死在这里。那侍卫被吓得不敢睁眼,偏偏屋外的一声惊雷划破天空,将侍卫吓晕了过去。
澹台烬独自跑出去,他不相信叶冰裳就这么死了。他要去看,要亲眼见到她的尸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不会让叶冰裳跑掉的,就算死了也得和他合葬!他要折磨叶冰裳一辈子!
他走出大殿,才发现下雨了。
但没人给他送伞,也没人给他披上那大袄。他恍然以为自己看见了叶冰裳,昭华夫人微笑着同初见那样,打着伞给他送来披风。
他刚要伸出手去,却被风一吹,就那样吹散了。
澹台烬站在雨里,走不动一步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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