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海玲给两家搭上了线,最后两家商量好见面的日子,定在大年初一那天。
距离大年初一,还有一个多月,这倒给了杨雨欣缓冲的时间。
之后几天,她先拿着返城手续,去知青办开了同意落户的证明,又拿着证明去派出所落户。
她符合回城政策,手续也正规,户口迁回过程倒是没有什么波折,但总归是担心出什么差池,尽快落实才好。
首到从派出所出来,她一颗心才落到实处。
那一刻,连抬头的阳光,都无比灿烂,连天空飘落的雪花,都无比清甜。
城里的街道是洁净的,随处可见环卫工负责清扫,地面覆上一层白雪,也不会弄脏鞋袜。
虽然内心深处惶恐回到那片贫瘠的地方,回来这几天,还是会在午夜时分,梦见那大山深处升起的袅袅炊烟,还有孩子们的笑脸。
这十年的生活,让她对那片大山,产生了同根同源的感情,也把那里当成了故乡。
户口迁回来,接下来就是工作问题,知青办给出的回复是再等等,还有很多知青排着队。
一个萝卜一个坑,这突然大批知青返城,城里工作岗位一下子不够用了。
杨雨欣忙完回到家,又碰到王姨从门口探出头来,手里拿了把干豆角,笑着打招呼。
“湘君,户口办好了吗?”
“办好了。”
“那工作怎么给你安排的?听说好几个回来后,去扫大街了,咱街道办工作岗位紧缺,你现在不要,以后更轮不到好的岗位了。”
杨雨欣应付地笑了笑,“扫大街也是正当工作,看组织怎么安排,我听组织的。”
说完拉开帘子回了屋。
又追着跟进来,挤眉弄眼地问:“听说唐海玲给你介绍个对象,还是个大院军官,过几天你们一家子都要去见。”
杨雨欣无奈轻笑,点了点头。
又说,“唐海玲爱人听说就是海防团的政委,给你介绍的,应该是她爱人单位的军官同志。”
“不过依婶子看啊,这嫁给军官也不见得多好,驻扎在海岛上的那些海防部队,生活条件还比不上我们城里安逸。”
“海岛就是个小渔村,什么都要船送进去,哪像我们城里方便,想吃什么就上街买。”
“还有到时候你有了小孩,这小孩在渔村那些学校读书,可比不上我们首都教得好,要落后一大截儿呢。”
杨雨欣也想过这些问题,海岛上的生活不是那么容易,气候恶劣不说,淡水有时候都可能要船送进来,吃水都成问题,条件是相当艰苦了。
不过那些人民子弟兵都能适应,作为家属,能随军自然愿意追随,又有什么不能适应。
她离家十年,内心渴望家庭和温暖己久。
或许是倦鸟归巢,她迫切地想要一个停泊的地方。
哪怕生活再艰苦,她也不想和未来的伴侣分开。
不过八字还没一撇,还没正式见面,也不一定能成,她是不是想太多了。
杨雨欣忽然有些害羞。
想到那双深邃的眼眸,心跳突然急促地拨动了下,耳廓微微发热。
她甚至迫切地想要见面。
怎么会这么巧合?
他知道了吗?
想到再次见面可能会发生什么,她忽然笑出声,那是发自内心的愉悦。
又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湘君,你在笑什么?王姨说的话,你听到了吗?可得考虑清楚啊,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
杨雨欣语气冷淡,又往厨房走,“我知道了,多谢王姨您操心了,我心里有数。我要做饭了,就不陪你聊了。”
从小王姨不太待见她,生怕她和走太近,骨子里还是嫌弃他们家外来户,只是面子上还是做足了功夫。
因为这房子当初是他们何家的,改革后来统一归国家了,国家安排了当时没有房屋的人住进来,他们每个月,都会给房管所缴纳租金。
杨雨欣当初为了,对王姨也是小心翼翼,不过如今倒也不必了,只是当普通邻居对待,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听出了杨雨欣赶她走,这哪像以前那个看到她,就讨好的小姑娘。
她脸色不太好看了,嘴里冒了句“这姑娘好赖话都不听了”,悻悻地走了。
“大姐,我们回来了。”
宋湘灵,宋湘玉和下课回来了,兴奋地跑进屋子,放下书包就来厨房了。
自从大姐回来,每天下课最令人期待的就是到家以后的伙食。
宋湘灵闻到香味,亲热地抱着杨雨欣的手臂说,“大姐,炖的什么啊,好香啊。”
杨雨欣笑着揭开锅盖儿,“今天早市刚买的羊排,炖点萝卜干,滋补气血,驱寒暖胃。”
宋湘灵递来羊肉串和一碗卤煮,“大姐,你快吃,我们在路上吃过了。”
杨雨欣拿过簸箕说:“我先把米饭滤出来。”
宋湘灵从她手里,把簸箕拿过来,“你快吃吧,交给我们就行,卤煮冷了就不好吃了。”
宋湘玉和也勤快,嗓音响亮地说。
“我来烧火。”
“我洗碗筷。”
杨雨欣宠溺地看着弟弟妹妹,这些年虽然和他们分开太久,一回来却格外亲热。
忽然,凑近,贼眉鼠眼地说:“姐,跟你商量个事儿。”
杨雨欣轻笑,“什么?”
又笑眯眯说:“你让爸妈出钱,给咱姐弟买辆自行车。”
杨雨欣蹙眉,“自行车可是金贵的大件。”
挤眉弄眼,“你放心,老爸有钱,他和老妈自己不舍得花,存了老多钱了,我们不帮他们花,谁帮他们花。”
杨雨欣好气又好笑,“你这小家伙,你这么知道?”
笑得兴奋又激动:“我那天不小心听见了,爸妈说了,等大姐回来,给咱姐弟一人买一辆。”
宋家父母对几个子女,那是一碗水端平,即便是大闺女在乡下,要是大闺女没有的,其余几个也暂时都没有,不会因为没在跟前,就厚此薄彼,所以,姐弟几个之间,也从来不会吃醋嫉妒,有什么都会互相分享。
姐弟几个回来帮忙做饭,等宋远山和下班回来,就首接端上桌吃了。
轻咳一声说,“爸,我们马上放假了,到时候我们姐弟几个,陪大姐去转转首都城。”
宋远山点头,“行,你大姐好久没回来,好多地方都变了样,让她去看看也好。”
又说,“首都城太大了,走路能转多大地儿,大冬天也不好赶公交啊,玩得多没意思。”
“那你们打算怎么玩?”
又顺着杆子往上爬,“嘿嘿,要不老爸你给咱姐弟几个买辆自行车,骑着自行车多潇洒。”
蹙眉,“一辆自行车哪够,援朝这大小伙子,三姑娘也都大姑娘了,至少买两辆,一人带一个,不然坐不下。”
赶紧说:“那我要骑,我才不坐后座,那是小姑娘坐的。”
宋湘灵哼了声:“谁说小姑娘只能坐后座,我也要骑。”
宋湘玉闻言,眨巴眼睛,不甘示弱,语气坚定地说:“我也要骑。”
宋远山被吵得脑仁疼,干脆一拍桌子,“一人一辆,谁的车谁保护好,弄坏了我可不管。”
激动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太好了,我要有自行车了。”
宋远山使了个眼色,宠溺一笑,又起身去房间拿了一叠钱出来。
“湘君,这是五百块,还有我和你爸存的自行车票,你哪天等他们放假了,一块去买回来。”
“我和你爸打听了,咱要买就买好的,就当给你的嫁妆。你买辆凤凰牌,你弟弟妹妹还小,还在念书,买辆杂牌就行,到时候骑到学校还操坏了。”
杨雨欣有些不敢收,“这么多钱,放我这里。”
笑了笑,“你马上成家了,就要管家了。我和你爸,就是个普通职工,你以后可是要当军官太太,先提前适应。”
杨雨欣忽然很感动,父母亲工作十分辛苦,虽然薪水高,可都是高风险工作,这钱是好不容易省下来的。
并且,他们老两口对待自己十分节俭,都不舍得给自己买辆自行车代步,一个上班骑着拉煤的三轮车,一个就是走路,风雨无阻。
看着母亲脸上的皱纹,父亲满脸还没洗干净的煤灰,杨雨欣内心五味杂陈,酸楚难忍,又带着弟弟妹妹,一起异口同声说:“谢谢爸,谢谢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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