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归之娇宠长公主

年关就这样裹挟着冬日的风雪来了。

丞相冯顺，也终于自中秋宴会之后，阔别西月余，重新踏进了皇宫。

“舅舅！”冯斌雨柔一如既往地过去迎接他，风雪很大，她依旧站在正南门朱雀门处，头上都落了一点点雪花，如同素简的配饰，却平添了几分圣洁与高贵。

“怎么站在这里？”冯顺连忙上前，宽大的斗篷包裹着眼前瘦小的身躯，眼里是藏不住的心疼。

他抬手，为她捻落头上的雪花，就听她带着几分抱怨和委屈的声音从斗篷里沁了出来：“舅舅怎么这么久都不来？是公务忙到忘了瑾儿么？”

视线移向冯斌雨柔微微泛红的眼眶，他的心忽然如同被什么攫住了一般，有一瞬的失语。

垂眸掩住眼底的情绪，他克制着轻声哄她：“是舅舅的错，下次不会了。”

只是，哪是他不想来，而是皇帝的意思，分明就是不让他来。

但看着眼前少女天真纯粹的眼睛，他忽然又觉得一切都是他的不是。

她的眼睛实在太漂亮了，那样柔情似水的眼神，似乎要将人融化，拉人一起沉溺进欲望的深渊。

冯斌雨柔并不知道那么多，只是自顾自地拉着他往前，一路絮絮叨叨。

冯顺刚想把系带解下来，将整件斗篷都给冯斌雨柔，却忽然被一只细嫩的手捉住。

冰凉的温度传来，他一怔，下意识地握紧。

她的手，每到冬天都这么冷，太医说是体寒，气血不足所至。他为此经常送些温补的药进宫，却也没有太多起色。

就见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的，笑容也明媚灿烂，恰似冬日暖阳：“我躲在里面就好了，舅舅别冻着。”

边说，她边往里面凑，一团温温软软还带着独特的清淡紫菀花香的小东西就这样躲在他怀里，足以让人怦然心动。

算了，算了。

反正不会来，他就只沉溺这么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因着是过年，安平公主苏如瑶也带着藩王回来了。

她穿着一身正红色绣着牡丹的广袖襦裙，荣华富贵，不可方物。脸上的妆容也颇是郑重，毕竟一年只能回来这么一趟，任谁都要多认真打扮几分。

冯斌雨柔在门外拿着汤婆子避着风又等了一会儿，估摸着人来得差不多了，便也准备进曲江台。

刚转过身，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男子声音：“没良心的小东西，我都不等了么？”

冯斌雨柔转过身，眼神里一下透出了惊喜，冲上去环住他：“三哥——”

“三哥还说我，明明是自己在外面玩的好几年不知道回来，我明明年年都等的。”冯斌雨柔委屈地嘟着嘴嘟囔。

“好好好，是三哥的错。”苏珩最受不了她这幅磨人的样子，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三哥这回回来了就不走了。”

“真的？”冯斌雨柔有些不信，眼睛却还是不自觉地亮了起来。

苏珩点点头，一脸坏笑：“那当然，我们家瑾儿就快及笄了，我得多见你几面。省得回头远走他乡，我只能一个人在夜里泪沾巾了。”

冯斌雨柔忍不住笑，挽着他就往宴席里走，特地与他坐在了一起。

“怎么不去找你舅舅？”苏珩调笑，“你可一首是最黏他的。”

冯斌雨柔脸微红，小声嘟囔：“皇嫂说我年纪大了，要注意影响。”

苏珩爽朗地“哈哈”笑了两声，给她夹了两块芋头烧排骨：“黏着舅舅没什么的，他是你舅舅，无妨。”

就见一记眼刀飞了过来，苏珩连忙噤声。

哼，不让我这会儿说，我等你不在的时候偷偷和瑾儿说。

年节时，因着大臣和宗亲家眷们都在，虽然更奢华，却也更郑重了些，没什么有意思的表演。国宴更是早早结束，好让大家各自回去，同家人吃团圆饭。

冯斌雨柔没有参加后宫的家宴，礼数繁杂的国宴己经够烦了，再让她憋在那里看嫔妃们花枝招展地使劲浑身解数邀宠，她可不乐意。

只是，她陪舅舅在梅园赏雪时，身后总跟着一个看不过眼的人，难免有些不顺心。

“都下去吧。”冯斌雨柔的声音有些烦闷娇纵，“本殿与舅舅走走，你们不必跟着。”

“是。”茉雪率先离开，别的人自然不好多说什么，一时间鱼贯而出。

冯顺轻笑：“你不喜欢陆二小姐？”

冯斌雨柔摇摇头：“没有。”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恶狠狠地警告他：“不准叫陆二小姐，她有名字。”

冯顺失笑，轻轻揉揉她的发顶，算算时间差不多了，索性把手虚放在她肩膀上，向前一指：“看天上。”

他的声音温柔而带着笑意。

冯斌雨柔被这近在耳畔的温和暖意蛊惑着抬起头的下一瞬，一朵烟花就在夜幕里炸了起来。

她刚想夸赞，再抬眸时，整片天空都忽然被照亮了。

一朵……两朵……

无数烟花争先恐后地腾空，绽放时各有各态，甚至颜色也不尽相同，美得让人瞠目结舌，移不开眼。

在震耳欲聋的声响中，他轻轻低下头，在她耳畔低语：

“瑾儿，喜欢么？”

“喜欢……”她喃喃，似乎一时魔怔了，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

下一刻，他抬手捂住她的耳朵，长身玉立在她身前，嘴唇翕动。

……

她没看清他在说什么，只看清了“喜欢”两个字。

那，瑾儿喜欢就好？

没来得及询问，他就己经把手从她耳边放了下来。

“舅舅方才说什么？”冯斌雨柔好奇地盯着他，犹如活泼灵动的兔子，一双眼睛被烟火照耀得绚烂夺目。

“没什么。”冯顺轻笑，牵着她的手：“好了，快回去守岁吧。”

冯斌雨柔有些舍不得，却也知道即便亲如舅舅，作为外臣，没有点头是绝不能留在宫里的。

小时候舅舅常常留在宫里，母亲在的时候，父皇总是留舅舅一同在宫里守岁过年。母亲去得早，舅舅作为母亲唯一的亲弟弟，是与他们血缘最亲的人。正因为如此，舅舅每年也都被召入宫中，与他们一同守岁过年。

只是今年不知为何，皇兄没下这样的旨意。

冯斌雨柔想送冯顺到宫门口，他却怕更深露重她受了寒，笑着送她回了凤鸾宫，和两位姐姐守岁。

只是，她每年都是那个最早睡着的，往常他们在紫宸殿一同守岁的时候，都是或者冯顺抱她回来的。

今年，她也没逃过守着守着就守到周公那儿去的宿命。

“瑾儿？瑾儿？”苏如玥无奈地看着己经趴在桌上睡得正酣的小姑娘，轻轻戳了戳见她没反应，便看了一眼苏如瑶，犹豫着开口：“大姐，这……”

苏如瑶轻笑着压低声音打趣她：“那你就先回去吧，听说那个叫流风的宠君，己经巴巴儿地跑到宫门口等你了。”她拍了拍苏如玥的肩膀，意有所指，“别让他等太久了。”

苏如玥忍不住羞红了脸娇嗔：“大姐！”惹得苏如瑶又一阵笑后，她续道，“那我就先走了，大姐好不容易回宫一趟，再好好转转。”

这话倒是说到苏如瑶心坎上，她噙笑答应，亲自送了苏如玥几步后，转身去了一处并不起眼的湖泊。

脸上的笑容忽然就僵了下来，苏如瑶眸色深深地看着这里的一花一木，一草一树，仿佛对这里的景致格外留恋。

这湖，名叫沁水湖，早些年因为景色优美，又静谧雅致，颇是被宫里的嫔妃公主们青睐，常有人过来散心。

可惜后来这里不甚走了水，花草树木被伤及了根本，便再也长不出来了。宫中于是重新开辟了别的地方，种些奇花异草。

再后来，宫中大多数地方都被种上了紫菀花，再配以别的花草，更是有专门种植紫菀的地方。

被爱的人，总是有恃无恐。

她还记得她小时候这里是唯一一方净土。

所有人都绕着冯斌雨柔一个人转，众星捧月。

她虽然是长女，却从没受到过那样的宠爱。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闭了闭眼睛，手紧握着压抑住某种情绪。

下一瞬，她的嘴角扬起了一个奇怪的弧度。

很快，一切都会逆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