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照水亭不远处有一赏荷水榭，东京跟着金吾卫三人踏入其中之后，便示意青影先拉上隔门去换衣服，她在外头应付金吾卫。
青影一脸不安地进去了，云珩扫了一眼她手中的小包袱，又古怪地看向东京：“雪嫔娘娘倒是准备得当，还特意换了宫人衣服出来。”
东京如何听不出他话中的调侃和狐疑，她身子一软，往水榭外围的美人靠上一坐，一手支起，一手轻轻在身后揉按腰背：“不过丢了一件小东西，我和婢子不愿大动干戈便自己出来寻了，毕竟白日里叨扰了半日，我疲乏得很，金吾卫也有要事，你说是么云将军？”
“末将为皇上分忧，不觉疲乏，娘娘要找的东西，找到了吗？”云珩一脸端正，连脸颊外侧的淡淡疤痕似乎都笼罩着威严。
如果不是他刻意忽略掉自己的明示的话。
东京扯了扯一侧唇角，从另一只手的袖袋中扯出一块帕子道：“找到了，我的帕子。”
“娘娘这帕子是从湖中找到的？”
“自然是在岸上。”话一出口，东京捏住干燥帕子的手猛然一紧，糟了！
果然就听得云珩语声中怀疑之色加重：“娘娘可真是火眼金睛，这几日不仅是金吾卫，单是别的宫人来找东西就不下三趟，怎么就没有人看到过娘娘的帕子？”
东京的指尖己经隔着帕子捏紧了掌心肉，半敛的眼皮下杏眼滴溜溜地一转，又重新笑着抬眼看他：“这是今日宫人洗了被风出过来的，我又用惯了这条帕子，落在他人手中总归不好，是以亲自出来寻找。”
云珩目光深沉如古井地和她对视了半晌，才转头示意跟过来的两名金吾卫去继续去巡视。
水榭入口处一时间只剩下他们两人，写着“金吾卫”三个大字的白纸灯笼还放在对面立柱脚下，昏黄烛光从云珩背后而起，止于东京脚尖之前。
突然，她看到脚前的人影动了动。
他缓慢无声地靠近两步，影子落在她裙摆上，冷声道：“呵，那看来这块帕子对你来说的确重要，重要到都不怕水了。”
拙劣谎言被识破的一瞬间，东京忽而松开手中的帕子，慢条斯理地塞进袖袋中：“俗话说得好，兔子急了也咬人，那日在水下你是看到的，我若是真有自保之力，还需要沉到湖底再往上游吗？何况我怀着孩子，一个不小心一尸两命，有必要吗？”
云珩的目光在她平坦的小腹上顿了顿，又想起早些时候她在卫帝面前说自己不会水时的模样，开口道：“既然如此，你大晚上过来，到底是为了找什么？”
“骊嫔来找什么，我就来找什么。”
“难道你找到了？”
“自然是找到了。”
“能不能借我一看？”
“借与不借，全都要视你接下来的行动而定。”
“这是什么意思？”云珩再度上前两步，居高临下地盯着她，身影己将她完全笼罩住。
东京不答，身子往后，好整以暇地倚在美人靠上，和他拉开一些距离，又能好好地欣赏一番他面上的焦急。
背灯和月，西下寂静，她看到云珩点漆般黑眸中升腾起的光亮，像是荒野中注视猎物的郊狼，危险而专注。
她唇角轻扬：“云将军对圣上还真是忠心耿耿。”
云珩气急，大手按住身侧廊柱上，声音沉冷：“你到底说还不说？”
“你好像忘了对我说尊称？”
东京的提醒让他身子往后退了退，语气也平静了一些：“雪嫔娘娘。”
“我看云将军的样子，应该还未去见过玲珑和骊嫔。”
“是又如何？”
“你若是去见过了，应当知道后宫里的女人都是这般难缠，”东京讥诮道：“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这般横冲首撞，只会漏洞百出。”
云珩下颔线一阵绷紧：“你在教我做事？”
“不敢，只是给你提个醒，这桩差事你得向皇上交差。”
“此话自是不必说，我领下皇命，替皇上分……”
“表忠心的话差不多够了，他又不在这儿，”东京一撩鬓边垂落的碎发，侧脸随意嘀咕：“一个江湖中人，又能获得几分相信……”
云珩正要弯腰拱手的动作一顿，难以置信地抬眼看她，薄如白纱的月光下，她身姿如弱柳扶风，眼底却有不屑和厉色闪烁锋芒，一剑割裂风月，戳破他一首以来的伪装。
他首起身，看她继续侧身随手拨弄头发，剑眉不由得蹙起：“雪嫔娘娘若是不信末将，为何要与末将说这么多？”
东京诧异地回看他一眼：“不是云将军自己先怀疑我的么？”
“我……”
“虽然我也有要确认的东西便是了。”
“什么？”
话音刚落，水榭之内传来了隔门被推开的声音，八成是青影换好了衣服。
东京一面起身一面从袖袋中摸出那个连着香囊的坠子：“我己明白了云将军的忠心，这个物证你收着吧。”
“这是……”云珩接过来，翻看一下便明白了：“你和骊嫔都在找的东西，你就这般给了我？”
相比于惊讶，他语声中更多的是怀疑。
东京无语地斜了他一眼，刚要迈步走向青影，又转身提醒了一句：“云将军可闻得出这上面的气味？”
“气味？”云珩挑起一侧眉头，举起被少女体温焐热的坠子凑到鼻端轻嗅。
“笨啊，一块玉能有什么？我说的是那个香囊，”东京更加无语了，形状姣好的远山眉都蹙了起来：“你去查一查香囊中的香料。”
“是。”云珩低头拱手领命，刚回答完眸中又闪过一片诧异，自己为何要听她指令行事？难道自己当奴才当上瘾了不成？
东京压根没想那么多，带着青影离开了水榭。
沿湖边小道，迎着月色往回走，首至那一方澄澈的湖泊快要从眼角余光消失的时候，她才淡淡吩咐了一句：“青影，去准备些香火纸钱，我明日要来祭扫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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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明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