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十月，风瑟瑟。
靖王府到处透着喜气，唯有正房传来哀嚎阵阵。
凌应龙出身将军府，自幼练就好武艺，最是能够忍苦耐痛，但此时双腿传来的钻心疼痛令她不得不发出声音。
若非她视嗅双觉失灵，还能闻到空气中腐烂的气息。
“春兰，快去瞧瞧，太医何时到？”
“哎哟我的笨姐姐，华佗再世都救不了你，遑论那些老头？”
话音未落，一华贵美妇走进来，其后的少女神色得意：“可不是嘛？谁会理会一个瘸腿瞎眼的失宠王妃？”
“念儿，妹妹，你们——啊！”
美妇手起匕落，将凌应龙本就千疮百孔的腿扎成了筛子，大量暗红的鲜血流出，瞬间，泛黄发臭的床单被染了色。
凌应龙不解，一向对她恭敬有加的好妹妹和养女，怎么会这样对她？
“好姐姐，你自以为大发善心对我们百般施舍，今日我便令你感受感受，我当时心中的痛苦！”
“那张脸我最是看不惯，留给我。若非这表子横加阻拦，我与慎行哥哥早己成为神仙眷侣！”
耳边是至亲毫不掩饰的恶语，凌应龙心中除了痛恨，还有强烈的恐惧。
“叫吧，叫吧，别以为王爷会回来救你~你们这对狗男女，就在阴曹地府里团聚吧！”
“不可能，北疆前线刚来消息，首战大捷……”
“大捷又如何？那他也活不成了。况且京郊那个女人为他生了三儿两女，即便他不死，又怎么可能来救你？”
“还有你两岁的儿子，我会在你面前虐杀致死！”
凌应龙的下巴被人大力捏开，而后蠕动又粘腻的触感传入喉咙，只听她的妹妹继续道——
“这阴阳不复蛊，是我送给你们最后的礼物，祝你们永世不得超生，哈哈哈哈哈哈！”
.
“娘、娘七七……”
“我的小主子哟，这西瓜皮可不能往主子的头上扣！”
剧烈的痛感从额头传来，凌应龙下意识睁开眼，只见萝卜团子飞快捯着小短腿从门外跑进来，紧随其后的是连哄带骗地将西瓜皮从其手下夺走的春兰。
“主子终于醒了！”
少顷，大小脑袋瓜凑到近前，凌应龙伸出手，捏了捏那玉雪粉嫩的脸蛋子，惹得萝卜团子咯咯一笑。
不对，自己又能看见了？！
“呜呜呜……姐姐呀你怎么这么傻，姐姐要是走了，以后莹儿也不活啦！”
那哭声来得哀怨又悲恸，好似王府真个有了白事，周边丫鬟闻言更是不禁抬手抹了抹泪，唯有凌应龙双眸一凝：这声音，她死也忘不了。
，那个自小便姐姐长姐姐短地总跟在她身后，及笄后又以想与姐姐朝夕相处为由求她同意纳妾，趁她重病之时握着匕首一下一下刺她双腿致使筋脉尽断的亲生胞妹！
握住了她冰冷的双手，继续哭诉着：“早知姐姐会撞柱寻短见，妹妹当初便不说那话了，妹妹真是罪该万死！”
滔天的恨意在凌应龙眼中汹涌，又很快被压下。
她与自幼形影不离如今又共侍一夫，全京城的人都知晓这对姐妹花感情甚笃，此刻她若与其翻脸，莫说外人绝无可能相信，就连春夏秋冬西丫鬟怕是都要以为她中了邪！
“你我姐妹，说这些作甚。不过姐姐一时想不开罢了，此事怎能怪到妹妹身上？”
凌应龙温言安慰，实则心中盘算着，自己应是回到王爷再纳青楼女、被挑唆一气之下撞柱那时。
假如没记错的话，很快白清华就会捧着那碗毒汤过来，也正是因为那毒汤，自己身体每况愈下，堂堂武将之女，却因一场风寒再也下不得床榻。
从前她只道自己全心待人，旁人必然真心回应，却不想蛇蝎心肠是捂不热的，而那偷摸养了外室的猪蹄子王爷也不值得她留恋——那些人欠她的，她必然逐个讨回！
神思飘渺间，白清华己立在跟前：“母亲，刚熬好的汤药，快些趁热喝了罢。”
见凌应龙看去，白清华有些慌张地缩了缩手臂，也正因此，其腕间烫伤的红痕想不被人注意到都难。
前世，正因白清华此举，凌应龙对这养女越发疼惜宠爱，见亲女姜穗与其争执反而斥责姜穗，恐伤了白清华那脆弱的小心脏。
也由于自己的偏宠，亲子亲女渐渐不敢贴近。
凌应龙疲惫地合上眼，指尖无意识捏紧床侧紫檀木雕花，少顷，两行清泪淌下。
“娘、娘七……”
姜彦奶声奶气地呼唤将凌应龙从痛苦中拉回，她抹了把脸：“念姐儿如此孝顺，我实在感动，这般倒叫你们看了笑话。”
凌应龙说着接过那碗汤药，触及碗底时不由惊呼烫，而后那汤药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向地面洒去。
随着哗啦一声，绵密的白色泡沫堂而皇之地出现在眼皮子底下，静悄悄地，正如此刻的室内落针可闻。
白清华眼见败露，膝盖一软就要跪下，却是冷哼一声：“这些下人越发没规矩了，竟敢在主子的饮食里头捣乱！”
“是、是呢，我不过就离开一会儿，汤药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白清华磕磕绊绊，“母亲，母亲可一定要相信念儿啊，呜呜呜……”
凌应龙淡淡瞥了她一眼，等她哭了许久始终没掉泪、不知要不要继续演戏时，这才煞有介事点点头：“如妹妹所言，这群下人属实越发没规矩了。”
“既如此，做错事的打发了，我指两个丫头到念姐儿院子侍候。”
“传令下去，以后恢复每日请安。”
以往凌应龙嫌麻烦，又体谅妾室早起辛苦，便为她们免了晨起请安，不曾想，这一点却被利用，传出了靖王妃无规无矩的消息，其中若说没有这些妾室的背后推动是不可能的。
“就应该这样……啊？”
的笑容戛然而止。
莫名感觉自己和白清华被当成下人骂了，可偏偏看凌应龙那副表情依旧如常，叫人挑不出什么错来。
可恶，怎么感觉凌应龙撞柱醒来以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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