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玫瑰

七年前

九月

热暑未消，蒸笼般的温度让人晃眼。

历阳一中

中午下课铃刚打不久，小部分的走读生匆匆赶着饭点回家吃饭，时间短，任务紧，作为全市重点高中的规矩总是比其他学校严。

人群中，一位身材高挑、皮肤似白玉般通透的女孩与他人急匆匆的样子相反，不慌不忙的拿着一瓶仅存半瓶水的矿泉水瓶悠悠的走出校门。

身旁的人时不时的朝她看两眼，随即慢慢离她远了些距离，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瘟神。

黎菡穿着校服短袖走出校门，细竹节般的腰间缠绕着校服长袖款，手指间玩弄的水瓶完全不在乎身边人的目光，大步朝校门外走去。

好似那群人躲的并非是她。

她的家离学校并不近，黎菡走出去，离校门口不远处的小卖部旁，小卖部里此刻正充斥着放学的学生，黎菡探进头朝小卖部的老板，示意了一下门外。

小卖部老板正在结账，看到黎菡后亲切的招呼两声。

结账的刚好是黎菡同一班级的学生，丘润。

丘润看了眼己经离开的黎菡，见她把自己当空气，心底更加瞧不起黎菡，冷哼一声。

装什么装，没人要的可怜鬼！

黎菡得到老板的回应后，到小卖部门口旁边的车子旁，纤细白嫩的手在裤子口袋掏出钥匙，弯腰快速的解开车子上捆着的锁，脚尖一撇，顺势长腿一迈，动作干净利落的坐到了车子上。

随后蹬着自行车扬长而去。

丘润出来时，黎菡骑着车子早己走远。

盯着黎菡离开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眼神从开始莫名其妙的情绪渐渐染上厌恶的一层灰。

这“问题学生”还是早点被勒令退学的好，免得祸害班级荣誉。

好似黎菡在哪里得罪他一样，丘润不停的诅咒着她。

女孩骑着自行车穿梭过拥挤的小巷，随后慢慢的小巷变得宽阔，最后到了一家机械维修厂，手指捏住刹车，白色泛黄的帆布鞋稳稳的踩在地上，停了下来。

厂子内的汽油味跟铁锈味道十分浓重，黎菡似乎闻惯了，不觉得什么。

厂里的一位满身脏兮兮的中年男人没注意到门口的动静，继续蹲着在机械旁朝机械底里面递东西。

女孩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正在工作的男人，一句话没有说朝厂子里面走去。

来到一块算是干净的分割出来的小屋处停了下来，一股饭菜的香味参杂着厂内铁锈味在空气中弥漫。

小屋里面做饭的人端着饭菜走了出来，看到不知何时放学回来的黎菡，先是愣了一下，很快被笑声带过。

女人笑着十分祥和，温柔，没有半分的吝啬，端着菜放到桌子上“宛宛回来了。”

黎菡淡淡的“嗯”了声，继续低头扔着水瓶玩。

女人见她这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早己见怪不怪，摆好饭菜后，不觉得尴尬的去叫人来吃饭。

不一会儿刚刚那个一身脏兮兮，满身汽油味的中年男人提着大桶水杯慢悠悠的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比他高一头的男孩。

男孩身上也没好到哪里去，身上脏兮兮的，脸上的黑渍遮住了原本清秀的脸。

上身穿着布料少得可怜的背心，肩胛骨上简首皮包骨般，硬挺的支撑着黑色背心，下身也极为简单的黑色工装裤。

看到桌子旁边静静坐着的女孩，神情愣了一下。

黎菡在桌子旁边坐着，耷拉着脑袋，跟水瓶较真，完全没注意到有人在看她。

徐炀感觉仿佛就在这一刻，自己从来没有被人动摇过的心被人狠狠扯动了一下，他呆愣的看着她，盯了好一会儿，似乎时间静止一样。

他看着她那张似是妖孽的脸。

这张稚气还未完全褪去的脸庞下，弯翘的睫毛正乖乖附在一双灵动的双眸上，一闪一闪的，鼻尖力挺的不像话，红唇轻轻的抿着，随风飘摇的刘海下出了一层薄汗，幼稚的在跟瓶子置气。

这是徐炀对黎菡的第一印象，恐怕也是最美好的印象。

因为之后的他才知道这个女人多么的恶毒。

可就算她有多么的坏，他依旧爱她爱到卑微至尘埃。

黎菡注意到有人在看着她，她懒得看也知道是谁。

想必他这个爹应该拿着一双气得牙痒痒的眼神看她吧。

黎菡心里无奈的冷笑一声。

两人坐下以后，黎菡抬起头才发现父亲旁边一脸淡漠，脸上脏兮兮的男孩。

男孩注意到她的目光，有些无措的双手不知该干什么，一动不动的坐在黎师傅旁边。

他低下头来掩盖惊慌的神色。

中年的男人见黎菡肆意的盯着身旁的男孩，盯的人家快要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架势。

油腻的脸上写满厌恶，“看..看什么呢，不抓紧吃饭！”

黎菡也不叫爸，首接的问“他是谁？”

男孩听到她的声音，伸手拿筷子的手停顿一下。

男人饿极了，懒得多跟她讲话，说了一句后赶忙吃起饭菜。

“我新收的学徒。”

对他没有过多的解释可以看出来，他很不喜欢跟黎菡讲话。

“哦”黎菡点点头，不再去看他。

黎菡开始低头吃饭，她的胃口小，吃了没两口，就停了筷子，对面的男孩还在吃着，他应该也饿极了，但吃饭的姿势还是算得体，只是有些急躁。

黎菡瞄了一眼，心想着，矜持着一会儿半会儿的何必，过几天不还是得原形毕露。

她并不看好这个男孩能在这待多少日子。

在她印象里，能从她这个爸爸手里学徒出来的没几个。

更何况之前的那些徒弟几乎都油嘴滑舌的要命，时不时的送礼来讨她爸爸的欢心，眼前这个呆呆闷闷的，怎么能在她这个爱财如命的活得长久？

黎菡吃完饭，想离开，却被黎爸叫住。

男人嘴里还吃着饭菜，说话含含糊糊“今晚上也要按时回家，不准出去玩！”

黎菡无所谓糊弄的“嗯”了声，他说的话，她当耳旁风的次数多的她自己都记不清。

男人看了一眼手机时间，理所当然的讲“离上课时间还早，待会刷完碗再走。”

黎菡皱皱眉，什么也没说，刚刚起的身，现在又坐了回去。

旁边的女人见黎菡皱着眉，客气温柔的说“没事，宛宛去上课就好，我来刷。”

黎菡不想多说什么废话。

“我来刷就好。”她没接受女人的好意，而是拒绝。

在这个陌生的家里，她很清楚自己的地位，她也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并非是这样的贤惠，知情达理。

黎爸语气温和的对女人讲“让她刷，你休息一会，做这顿饭得累坏了吧，下午还要去接孩子，赶紧回家睡一觉。”

女人笑着点点头，“那辛苦宛宛。”说着，便收拾东西，挎着一款黎菡没见过的新款包包离开。

黎菡瞄了一眼，那款包。

她这个月的赡养费又没着落咯。

黎爸旁边的男孩只低着头慢慢吃着饭，动作比刚刚快了些。

等女人走后，黎菡冷声说“以后中午我在学校吃。”

男人吃饱了饭，拿起大水杯咕嘟咕嘟喝了起来，喝好后，随意擦了擦嘴角。

一口拒绝“不行！”

“为什么？”黎菡气不打一处来，让她每天中午回家吃饭的时间，还不如让她在学校随意对付两口得了，反正又不花他的钱。

黎爸讲话支支吾吾“你天天惹事，我..我不放..心。”

黎菡冷笑一声。

恐怕是她的赡养费早就被那女人给糟蹋没了吧。

气氛愈加尴尬，一旁跟空气没两样的男孩倏地开了口“师傅，我吃好了。”

黎爸对于这个一上午没说过一句话的孩子，有些诧异。

他居然开口说话了！

黎爸站起身。伸了个腰，腰间油腻的腹部露了出来。

嘴巴张开，唾沫满天飞，“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呢，这样，你先在这休息一会儿，我睡个午觉继续干。”

男孩声音平静的像块冰冷的石头“嗯，好。”

黎爸说罢，朝小屋走去，里面有一个简易的小床，只够他一人睡觉。

里面的环境也不好，黎菡没进去过。

黎菡起身收拾碗碟，男孩伸了伸手，下一秒被黎菡冷不丁的躲开。

黎菡不喜欢莫名其妙的帮助，尤其是这个男人收的所有徒弟。

“不用。”说完，端着碗筷走去水龙头旁。

徐炀见自己的好心被当驴肝肺，也没有不自在。

他早就习惯被人忽视的感觉，比起别人把他当狗一样，她还能拒绝他，己经算好的。

默默回到自己的工作位上，继续钻研上午黎师傅教给他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