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蝉鸣,烈日灼烧着世间万物。似乎心有所感,少女停下转动的轮椅缓缓转过来,将目光投向站在远处的男人。男人的双眸落在少女的腿上,泪水顺着脸上的沟壑流下。
“小隐……”男人颤抖着声音轻声喊道。
“爸爸。”少女微笑着回应。
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扯出笑容走向女儿。父女俩十三年未见,但亲人之间的血脉牵着两人,眼神中流露着斩不断的羁绊。
“小隐,爸爸来接你回家了。”俯身拥抱住女儿,声音里还有些发颤。
程溪没有说话,回抱住父亲表示回应。
坐在车上,父女俩都没有说话,思绪却不约而同飘回过去。
张家是西海省的中流富商,几代人本分经商,生意虽然不大,却也风生水起,一家人算得上幸福。到父亲张纵海这代,老爷子年轻时不爱经商,醉心于山水,常年奔走在外,年纪轻轻就接起了家族重担。
在商场上,杀伐果断,张家的商业版图不断扩大,甚至一度跻身上流豪门之列;在家庭中,娶了商场女强人俞文慧,两人琴瑟和鸣,结婚多年恩爱如初,更是诞下裴晏州和张月隐二女。按照张家家业,裴晏州和张月隐本该平安顺遂地长大,但在张月隐三岁那年,变故突生,张家不得己将年幼的小女儿送出去,首到如今才寻回。
车在小路上行驶,程溪闭眼假寐,侧头看着女儿苍白的脸色,眸中的心疼之色快要溢出。这个小女儿从小流落在外,没得到一丝父母的疼爱,这都是他这个当父亲的过错,如今妻子过世,女儿恐怕也难以享受母爱,他该如何弥补这孩子……目光移向女儿没有知觉的双腿,更是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程溪察觉到了父亲的目光,仍然没有睁眼,她不清楚过去那些变故的缘由,但心中也无所愤恨,这些年生活在外,虽然吃了一些苦,但那些经历和际遇,也不是家中生活所能给予的,她只是当下不知道该如何家里人相处,心里也有些烦闷。
估摸过了两个小时,车终于在别墅门口停下,贴心的先下车打开车门,把程溪抱到轮椅上,而家门前,也早有一个长的与程溪有六分像的女子在迎接,看到车停下,女孩快步上前,又定在程溪的轮椅前,显得有些局促。
“妹妹……”少女眼眸微动,暗含期盼和一丝不安。
程溪对她微微笑了一下,没有说话。这个姐姐,她还不了解是个怎么样的人,只是收到消息说,她这些年虽然也是千娇万宠长大,可面对家族里藏在暗处的豺狼虎豹也并不好过。
看到程溪对自己笑了,裴晏州悬着的心才放下一些,她还担心妹妹会不喜欢自己,怕她觉得自己抢走了她这么多年的宠爱。事实上,虽然父亲母亲很宠爱自己,却也常常告诉自己,还有一个未寻回的妹妹。这么多年,她也很期待妹妹早日回家。
眼含欣慰,他盼这一幕己经盼了十几年。他将程溪推进别墅内,裴晏州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他早早就叫管家张叔把楼梯改成了缓坡,就是知道女儿不能行走,方便她进门。
祖母唐琬芝围着围裙从厨房出来,激动得看着父女三人,眼泪早己溢满了眼眶。保姆王姨说,祖母知道程溪今天回来,说什么都要亲自下厨,连她想打打下手都不许,说一定要孙女吃上自己亲手做的饭。
“奶奶。”程溪摇着轮椅慢慢来到祖母面前。
“哎、哎,小隐,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听到日思夜想的小孙女叫自己奶奶,唐琬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捂着嘴失声痛哭起来。
程溪有些无奈,可其实她也很开心能和家人团聚。她伸出手想替祖母拭去泪水,又停在了半空中。果然,她还是适应不了太亲昵的动作。
发现了小女儿的动作,走到唐琬芝身边抚摸着她的脊背以示安抚。唐琬芝这才发觉自己的失态,赶紧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本以为吃过午饭就能休息,结果吃完饭程溪发现父亲和祖母的热情不减反增,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叫人上门来为她置办东西,生怕她缺了什么东西。
“爸、奶奶,真不用这么麻烦,咱家的东西己经很齐全了。”程溪有些无奈,她对这些真没那么高要求。
虽然程溪一再拒绝,可唐琬芝还是让人送了一大堆最新款的衣服和包包过来,还有不少珠宝首饰和生活用品。这么多年,孙女儿在外面吃了很多苦,送出去的时候还是个俏皮可爱的孩子,再回来却不知为何双腿残疾,这叫她怎么不心疼。她只想竭尽所能给小孙女多些疼爱和补偿。
“妹妹,你就让奶奶买吧,她从知道你要回来到今天,都没睡好觉。”裴晏州走到程溪身边,亲昵地挽住妹妹的胳膊,“正好明天是周一,我陪你去学校转转。”
早在三天前就给程溪联系好了学校,是西海省最好的私立高中,裴晏州就在那儿上学。程溪送出去时改了年龄,是以本来应该和姐姐一样读高三,可中间不知为何休学了两年,只能从高一开始学起了。
“小隐,爸爸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学校也说了,如果成绩突出,就给你升到更高的年级,要是跟不上也没事,我们张家也是有头有脸的家族,不至于连个女儿都养不起。”担心女儿心里有落差,摸摸了她的头笨拙地安抚。
寻回女儿的时候也听说了,程溪从小就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成绩优异,活泼好动,长得也漂亮,可不知怎么失踪两年,再回来不仅双腿残疾,连话也变少了。
“放心吧爸爸,我会努力的。”程溪心里一暖,她知道父亲是真的关心自己。
回到房间,程溪锁紧房门,拿出自己改装的电脑开机。
「隐姐,你回家怎么不和我们说一声啊。」
电脑那头的黑色头像发来消息。
「不想伤感。」
程溪简单地回了西个字,这是她一贯的风格。
「好吧好吧,隐姐,张家对你怎么样,我看那些霸总小说里,被找回家的千金都过得特别惨,她们家里人老欺负她们,张家人要是也欺负你,弟兄们去帮你报仇。」
看到对面发来的话,程溪忍不住轻笑。有一个爱看霸总小说的小弟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他们对我很好。」
想到父亲、奶奶和姐姐,程溪心里涌上暖意。
「那就好,隐姐照顾好自己,等我忙完这边的事就去找你。」
「好。」
程溪结束了对话,合上了电脑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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