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弘文馆小插曲之后，云宵得了几日清净。
她从那以后也长了心眼。虽说在弘文馆云宵没有与他们真正打起来，也没让云阳他们扒了衣服。但如果真让有心人惦记上，发现她的身份，那就是欺君之罪，真真性命攸关的大事了。
她知道自己能安安全全长到现在，从没有人怀疑过她的性别，都是母妃和怜心她们小心守护的结果，自己断然不能将母妃的心血白费。
“看来还是要小心为上。以往母妃说起时，我总不相信，是我太大意了。”云宵暗暗思忖。
虽说云阳他们不在课上折腾云宵了，但不代表没法在其他时候捉弄她。
云宵己经在短短月余，从弘文馆的午膳中吃出了三条虫子，在宫墙下走时被不知名物体砸到脑袋两次，夫子留的作业被偷走五次了。
她一边揉着脑袋，一边想：“也不过如此。”
这些皇兄皇姐们年纪倒也都不大，捉弄人的手段在云宵看来，也是幼稚可笑。云宵根本不把这些小把戏放在眼里。只要不是危及到母妃，针对她自己的欺凌和不公，或者冷嘲和热讽，她都能忍受。
云灵嘉最近很关注那个传闻中晦气的六皇子。这是她除了话本外，最感兴趣的事情。
云灵嘉时常见到云宵被偷作业，她没有制止，只想看看云宵是什么表情。然而云宵被夫子叫起来检查作业时，先是云淡风轻地回一句“忘带了”，然后再补一句“但我可以把我昨天的作业复述给您听。”
云灵嘉觉得云宵是个妙人。不仅长得比另外两位皇子清秀好看，脾气也是极好，还很有趣。
终于在一日弘文馆下课后，云灵嘉拦住了云宵，说：“六弟，我想请你去我母妃宫里坐坐。顺便讨教几个问题，刚才夫子教的我没听懂。”
云灵嘉的母妃是楚昭容，目前是后宫里位份第三的女人，且云灵嘉本人心思单纯，并不爱和其他皇子公主凑一起，跟她交好并没有坏处。
云宵对上云灵嘉的眼神，又看了看她手里抱着的一摞风流才子话本，稍加思索便点头同意了。
到了楚昭容的沐清苑里，楚昭容没在，倒是有个小姑娘，趴在葡萄架下逮蜻蜓。云宵看她的衣着，鹅黄对襟褂配粉红石榴裙，上绣金银芙蓉花，不似侍女，倒像是个贵族小姐。
“三姐，这位是……？”云宵开口问道。
“你不认识也正常，这是七妹舒闵，比你小一岁，明年才入弘文馆一起学习。”云灵嘉一边招呼着云宵往里走，一边介绍，“舒闵！快别淘气了，见过你六哥！”
那小姑娘见来了生人，还是个俊俏白净的小公子，连忙站起身来整了整衣服，“六哥！我是云舒闵，唤我舒闵就好！”
说着说着便红了脸颊。
“舒闵妹妹安好。我一首体弱，甚少出来，见识短浅，勿怪勿怪！”云宵也冲云舒闵行礼。她刚才见云舒闵趴在地上抓蜻蜓的样子，实在天真得可爱。
“怎么会怪你！我怪三姐还来不及呢！我有个这么俊的六哥，不早早领来让我见见。”舒闵嗔怪道。
云灵嘉也笑了：“这不就来了！六弟，以后多来走动，我看舒闵可喜欢你呢！”
云宵看着云舒闵连脖子都红了的样子，忍不住笑着应好。
从沐清苑回来，己是华灯初上。
“殿下，三公主和七公主看上去很喜欢您呢。”今天身边跟着的不是仕女，而是内侍刘葆春。
云宵却没说话。她手里拿着几本云灵嘉硬塞的话本，一边走一边望着红墙边一串暖黄色的宫灯出神。
刘葆春在云宵出生后就被内侍省派去服侍，是除了怜心外跟司夜辰最久的侍从。按照司夜辰的位份是不该有内侍随侍的，只因她生出的是“皇子”。
虽然刘葆春不知道云宵身上的秘密，但贯会察言观色，云宵是他从小看到大的，一个眼神就能懂云宵在想什么，况且云宵不过是个半大孩子，很多心事还是藏不住的。
“殿下，您与别人交好，秦才人只会替您高兴的。她虽对您严厉，但哪处不是为您着想呢。”刘葆春微微笑着说道。
云宵道：“刘公公，你说得是。只是我在想，母妃进宫后，怕是连个真心待她的朋友都没有。她从来不说，我却不是不懂。
“怜心说，母妃以前在明月楼时，除了唱歌外，也爱看话本的，兴致来时也会舞上一曲，词赋、书法、对弈、插花……样样都会，是最爱风雅物事的人。可自打我记事起，除了教我读书外，便再未见过她做其他事，每日只是对着镜子发呆。
“既然她在宫中这样不快乐，为何不请求父皇将她遣出宫去？我也愿意同去的，不做皇子也无所谓！”云宵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将自己埋在心中多年的困惑说出来了。
刘葆春轻轻回应：“秦才人对圣上的感情，殿下您还小，长大就会明白的。“
云宵不解，歪着头问刘葆春：“只靠感情，就能舍弃其他的东西吗？看不到未来，也看不见希望……就这样日复一日地等？”
这下刘葆春也沉默了。
片刻后，云宵小声说，又像是自言自语：“等我长大，我不要成为她那样的人。”
这段发生在宫墙下的悄悄话，司夜辰是不会知道的。
在云宵看不见的阴影里，司夜辰己经为宫中隐秘的斗争和暗算耗尽心力，不然云宵也不会平平安安地长大到现在。
她远没有云宵想的那样脆弱。
“怜心，给姐姐传封信吧。拜托她从楼里找几个与宵儿年岁相仿的孤女，择机送进宫，我得想办法求皇上给宵儿添些贴身侍女。”自从云宵年岁见长，司夜辰总不放心，身边没几个可信的人可不行。
怜心写好了纸条，塞进小筒里，系在一只小小的灰鸽腿上。
“晚些时候，等天黑尽了再去。”司夜辰仔细叮嘱。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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