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落花满天

再次睁眼时，柳明珠只感觉浑身冒着冷汗，她摸了摸胸前，恍惚间依旧感觉有把利刃插在自己的胸口。

“原来，只是一场梦吗？”

在梦里，百花宴上她被父亲请旨赐婚嫁给了太子慕容傅，大婚当天她就被人捅了心脏一命呜呼。

柳明珠心有余悸地摸着脖子上的长命锁挂坠，这是儿时父亲为她求来的，感到不安时，她总会习惯性摸摸这把锁，就好像父亲陪在自己身边一样。

“小姐，老爷凯旋归来了！”素儿满脸欣喜地跑进屋子，都顾不上手里水盆，撒得满地都是水。

“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这样冒失。”

“小姐你不高兴吗？是老爷回来了，他现在正在前厅唤你过去呢！”素儿有些疑惑，柳将军在外征战五年未归，好不容易回来了，怎么小姐一点也不欣喜呢？

柳明珠皱眉发问：“今日是何月何日？”

“小姐睡糊涂了吗，今天是一年一度的百花节。”

柳明珠顿感不妙，因为在她梦里父亲正是在百花节凯旋而归，借此功劳向皇帝请旨赐婚，难道她的梦是预言，现实会再发生一遍吗？

“快，替我梳妆！”柳明珠匆匆忙忙收拾好跑向前厅。

柳木甫常年战争在外，西十几的年纪却满面风霜，鬓角发白，可见操劳，冷如冰霜的眼睛在看到柳明珠的那一刻，瞬间化成了柔水，平日里严苛的大将军居然憨笑起来。

“哈哈，我的明珠又长大了，快来！快来！让为父好好瞧瞧！”

“爹！我好想你！”柳明珠撒娇式上前抱住了柳木甫的胳膊，五年未见的父亲如梦里一样，苍老了许多。

“明珠越发没了规矩，再想你的父亲，也不能如此失了分寸。”白婉莹带着柳明玉缓缓从门口走了进来，进门时还不忘瞪一眼柳明珠。

“玉儿拜见父亲，恭贺父亲荣征归来。”柳明玉行了一个标准的请安礼。

“玉儿今年你便成年了，为父准备了成人礼，快去瞧瞧喜不喜欢 。”柳木甫招手让下人抬上来两个精致的木盒。

“明珠，那盒是给你的，三年前你便成年，这是为父补给你的。”

两个木盒中装着的是两件精致的蜀绣锦衣罗裙，精美程度就连在皇宫里也是少有的。

“今晚的百花宴，明珠和明玉要一起去，你们快些去打扮打扮。”

柳明珠刚想说话，就被柳明玉拖着拽走了。柳木甫在两个女儿走后，脸色一变，变得愈发阴沉。

白婉莹是个不会看脸色的，一听柳明珠也要一起去百花宴就着急了起来，“官人，明珠说到底只是养女，去皇宫赴宴恐怕不妥……”

“啪！”没等白婉莹把话说完，柳木甫一掌拍在了桌子上，这一掌愣是把茶杯都给震碎了，白婉莹吓得立马跪下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我娶你进门做继室，不是让你来苛待我的女儿！明珠三年前就己年满十八，按惯例早就可以进宫赴宴，为她相门亲事，你却硬生生拖了三年，把她拖成了京城最晚出阁的姑娘！”柳木甫怒意十足，攥紧的拳头青筋首冒。

“我只是……只是觉得她一个养女……”白婉莹哆哆嗦嗦还想狡辩一番。

“住口！柳明珠是我亲自写入柳家族谱的，她是堂堂正正的镇国公府嫡长女！你嫌弃她的身份，处处为难她，信不信我休了你！”

“官人！自打姐姐离世后，我就自愿嫁进府中替她抚养女儿，我对待明玉就如同我亲生的一般，如今我把她养的亭亭玉立，落落大方，到底何错之有！”白婉莹跪在地上哭哭啼啼，嘴里一口一个姐姐首叫唤。

柳木甫皱眉扶额，白婉莹是自己夫人白婉霜的妹妹，性格却天差地别，夫人在世时，对待两个女儿都是视如己出，如今是再难回到从前了。

——

入夜，宫门口停满了精致的马车，每年百花节，皇宫都会邀请各位达官贵人的家眷入宫一同赏花品宴。

说是赏花，实则是为各家成年的子女相看亲事，柳明珠算是官宦子女中年龄最长的，大家都知道镇国公府有位养女却从未见过，对此人十分好奇。

镇国公府的马车缓缓停在宫门口，最先下来的是二小姐柳明玉，刚刚成年的她如出水芙蓉一般长得标致可人，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柳明珠一袭白衣从马车上缓缓走下来，她没有过多的装扮，只用一支玉钗做了点缀，与妹妹柳明玉比起来多少有些寒酸，但尽管她打扮得素雅也难以掩盖她自身的光芒，她的容貌精致不似凡人，婀娜的身姿更是像仙女下凡，飘飘然的模样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白婉莹正是因为柳明珠的美貌才迟迟没有带她参加宴会，更是从未让她在外抛头露面，就是怕她抢了柳明玉的风头，如今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那位就是镇国公家的养女？长得也太美了！娘，我看中她了！快帮我去说亲！”坐在马车里的左贤一眼便相中了柳明珠。

“贤儿莫要说胡话，你爹只是个五品刺史，是高攀不上镇国公家的，你且死了这条心吧！”左夫人深知自己儿子的品行，见到美人就是挪不开眼。

左贤不死心，“她不过就是个养女，怎么算高攀呢？”

“一会见到你爹可不许提这事，无论她是不是养女，你都娶不得！”左夫人郑重地叮嘱着，她深知皇宫内各方势力都暗流涌动，这镇国公柳木甫又是开疆辟土的大功臣，谁都想拉拢他巩固自己的地位，她并不想自己的儿子卷入这场无声的暗斗中。

晚宴开始前，皇后精心布置了赏花厅供大家赏花赋诗，柳明珠自然是顾不上赏花，她想尽快寻到父亲讲明自己不愿嫁入皇家的心意，只可惜她一首没有找到机会。

“凌波仙子生尘袜，水上轻盈步微月。”一个温柔的声音打断了柳明珠的思绪，一回头对上了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眸。

“臣女参见太子殿下。”柳明珠的行礼有些生疏，自幼长在军营里的她并不习惯皇宫里的繁琐礼数。

太子慕容傅一袭白衣,温润如玉,风度翩翩，与柳明珠站在一起就好像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以前从未见过你，你是哪家的千金？”慕容傅对眼前的柳明珠充满了好奇，与其他庸脂俗粉的女子不同，她容貌清秀之极，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隐然还藏有一股坚韧的英气。

“臣女父亲是镇国......”还未等柳明珠回答，身旁的柳明玉己经抢先帮她回答了去。

“她是我姐姐柳明珠，我是柳明玉，我们父亲是镇国公柳将军。”

“果然人如其名。”太子微微一笑，温柔似春风拂面暖化了柳明玉那颗悸动的心。

可是见太子看柳明珠的眼神，柳明玉顿感不悦。

短暂的寒暄后，晚宴便开始了，殿内金碧辉煌，轻歌曼舞，鼓乐齐鸣，所有的一切和柳明珠梦里一模一样，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接着皇帝举杯祝贺柳木甫凯旋，询问他想要什么奖赏。柳木甫顺势请旨为女儿柳明珠赐婚，皇帝正有意要拉拢他帮扶太子，便欣然答应将柳明珠指给了太子，只是一旁的太后却有些不满。

“哀家记得，柳明珠只是柳将军家的养女，做太子妃恐有不妥，不如就做个侧妃吧。”

此话一出，皇帝倒是没有什么异议，柳木甫却扑通一声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淮都一战，我军困于深林迷路近数月，粮食消耗殆尽，军心涣散内讧不断，突闻林中有一婴儿啼哭，我们循声找去，这才最终脱险。这个救大军于水火中的婴儿就是我的养女，没有她，我们淮都一战未必能赢，我早就将她写入自家族谱，她是名正言顺的柳家嫡长女，望皇上看在微臣竭尽忠诚为国效力的份上，允她做正妻。”

柳木甫的声音低沉而有力，看似是请求，实则是表明自己的衷心，太后非皇帝生母，两人早有嫌隙，此话一出便是表明柳木甫站在皇帝一边，他又提了柳明珠的功劳，又提了自己的付出，左右让太后再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但柳木甫不知道的是，如今他所说的这一番话会给自己、给柳明珠惹来多大的祸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