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小聚前一日。
槿椀神色古怪的很,伺候离鸢梳妆时也几次走神,离鸢叫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你今天是怎么了?”离鸢觉得奇怪:“你往日里可不是这样的?”
槿椀回过头在屋里探寻了一圈,才放下手里的东西,对着离鸢悄悄说“小姐不是让奴婢盯着大小姐那头?”
“今日我见咱们府里管车马的王大媳妇手上多了个戒指,还换了身新衣裳,奴婢觉着,怪得很。”
离鸢闻言不禁皱起了眉,怎么又跟车夫扯上关系?
顾棠婳怎么同样的招数用两次,她到底是黔驴技穷还是另有安排呢?
“大小姐身边的丫鬟都忙着准备衣裳首饰,这两日出去了七八趟,可是每次出去好像又没带什么回来。”
听完槿椀的叙述,离鸢转过身来看着她:“就这些?没有别的动静了吗?”
槿椀摇了摇头。
离鸢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真不知道顾棠婳到底是怎么想的。
绣荷斋里头可是热闹的很,凌波正一件一件的将衣裳拿过来在顾棠婳身上比划。
梳妆台上满满当当,底下还有好几个小丫头们捧着许多首饰盒子。
“母亲,这件衣裳如何?”顾棠婳满脸欣喜的看向赵敬琛,她看上去非常满意这件衣裳,不断抚摸着衣领上精致的芙蓉花。
赵敬琛看女儿这么高兴,自然是满意得不得了,她站起身亲自帮顾棠婳整理试衣,十分骄傲的点了点头:“我的婳儿真是百里挑一的美人,这颜色好,明儿个就穿这件吧!”
顾棠婳答应了一声,又高高兴兴的开始挑首饰,赵敬琛也兴致勃勃的帮着顾棠婳一起挑选。
“这件不行,太小了,压不住衣裳。”赵敬琛将一对镶嵌着碧玺的金钗放下,忍不住叹了口气:“再换一件来。”
凌波捧来一个累金丝多宝花冠来,赵敬琛比划了一番,还是放下了:“不行,这件跟你衣裳不搭。”
顾棠婳闻言也有些挫败,她们几乎将所有首饰都试过了,可是总挑不出满意的。
“这些首饰都是京城里流行的花样,戴这些显不出你人出挑来。”赵敬琛皱起眉头,“这可怎么办?”
“有了!母亲!”顾棠婳眼睛亮了起来,“我记得万俟寒瑛的嫁妆里头有一支镶了珍珠红宝石的金丝凤。”
“对啊,我怎么忘记了!”赵敬琛一拍脑袋:“快快快,王妈妈,快去取了来。”
过了大约一刻钟,王妈妈将一个秋香色的锦盒小心翼翼地捧了过来。
赵敬琛打开来,上面镶嵌的珍珠红宝仍是熠熠生辉,她将金丝凤在顾棠婳头上来回比划了几次,很是满意。
“明儿个让丫鬟给你梳个高髻,保管你明日艳压群芳。”赵敬琛怜爱地摩挲着顾棠婳的鬓发:“我的好女儿,你可是为娘的指望了,一定要风风光光的。”
“女儿知道,一定不会让母亲低人一等。”顾棠婳眼中闪着诡异的光:“我们一定会出人头地,把那些看不起我们的人都踩在脚底下!”
绣荷斋里忙碌了一日,首到亥时初才安静了下来。
辰时便立刻又热闹起来了,几个丫鬟嬷嬷们围着顾棠婳梳妆,赵敬琛在前厅清点送给相府的礼品。
“这对镂空青玉熏炉送给丞相夫人,这几匹缂丝料子送给两位夫人,哎,还有这个藏香坠,送给沈小姐。”
王妈妈动作很快的打包好了礼品,吩咐丫鬟婆子们抬上了车,顾棠婳此时梳妆完毕,要往侯府正门去。
等到顾棠婳到了的时候,离鸢己经在这里等了片刻,她看到顾棠婳今日的装扮,狠狠震惊了一下,眼睛都不自觉的瞪大了。
顾棠婳今日上身一件香叶红大袖襦,衣领袖口处绣着大片大片的芙蓉花,下身一条红白渐变扎染的百褶裙,抹胸上绣着如意云纹,挽着高髻,上面一只珍珠红宝金丝凤,鬓边还有一朵鲜艳的山茶花。
“长姐?今日打扮的真是……”离鸢整理了许久措辞,最终只能说了一句“看起来长姐很是重视呢。”
离鸢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装束:通体白色的大袖上襦,茉莉黄的领口上绣着几朵金盏菊,破裙特意做了双层,里层是浅绿色的,外层则是一层轻薄的白纱,简单挽起的头发上是几朵黄翡的簪花,垂落着一根莹白的流苏。
跟顾棠婳相比,简首是素净到不可思议。
顾棠婳面带骄傲之色:“二妹妹今天打扮的也很素雅呢。我们快些去吧,别误了时辰。”说罢扶着丫鬟的手,娉娉袅袅的上了车。
顾棠离鸢站在她身后,感到一阵无语。
她摇了摇头,在顾棠婳背后翻了个白眼,也由槿椀搀扶着上了车。
马车很快行进起来,首到相府门口,都没有出什么事情。
离鸢大感震惊,从车上走下来时,打量顾棠婳的眼神都变了。
槿椀悄悄指给她看“:小姐,伺候大小姐那个车夫,就是王大。”
离鸢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她整了整衣裳,正准备跨上阶梯,谁知顾棠婳硬是抢先一步走了上去。
丞相府今日原本是家宴,因此显得有几分随意,离鸢的大舅母欣喜的出来迎接,甫一到门口,便被顾棠婳夺取了视线。
离鸢眼见着大舅母的表情从惊讶到疑惑,最后打量顾棠婳的眼神更是包含着一丝怒意。
莫夫人带着几分凉意的开了口:“不知道这位是?家宴罢了,竟能劳动贵客。”
顾棠婳柔弱的行了个万福:“婳儿见过这位夫人,我是侯府的大小姐,顾棠婳。”
说罢盈盈起身,还用帕子掩住了嘴唇。
莫夫人的白眼险些翻上了天,她假笑着应付了一声:“大小姐请,怎么好让贵客在此站着,快请。”
很快便有管事丫鬟领着顾棠婳往设宴的水榭去,莫夫人看着人远去,着急的上前几步,拉着离鸢的手,又仔细看了离鸢一番,像是确定离鸢身上有没有异常。
“大舅母近来身体如何?”离鸢哭笑不得的开了口,莫夫人这紧张样子还真是让她惊讶了一下。
“我好得很,你最近在家是不是又被她们欺负了?”莫夫人皱起眉头:“今日父亲母亲设的是家宴,怎么让她跟过来了?瓷儿呢?你哥哥呢?”
“大哥哥外出未归,之前说还要小半年才回家,瓷儿偶感风寒,不便前来。”
离鸢面露难色:“父亲让长姐跟着我,说是怕我孤单。”
“你听他胡说。都是一家人,什么孤单不孤单的,再说你早就及笄了,出个门还需要姐姐陪着?”莫夫人抱怨了两句,亲自将离鸢接进了相府。
一路上又问了好几次,首到离鸢保证侯府没人再欺负她时,莫夫人才放下心来。
等到了水榭,离鸢敏锐的察觉到气氛有一丝古怪,丞相夫人阴沉着脸,笑容都快挂不住了。
二舅母冯夫人频频望向远处,着急的不行。
沈媚儿敷衍着顾棠婳的搭话,顾棠婳笑容可掬,手上戴着一只翡翠镯子,应该是长辈给的见面礼。
冯夫人见着莫夫人带着离鸢进来,霍然起身,将离鸢拉了过来,打量了一阵以后就推到了丞相夫人跟前。
“离鸢拜见外祖母,”顾棠离鸢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安,“二舅母好,表姐好。”
丞相夫人的笑容终于变得真心起来,她拉着离鸢和沈媚儿一左一右揽着,两位夫人各自找了位置落座,顾棠婳坐在末席,丫鬟动作轻快的奉上茶果,屏息敛气地退下。
两位夫人开始询问一些家常话题,沈媚儿讲起跟随父亲外任的见闻,听的丞相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对了,离鸢,你妹妹呢?还有风岳,那小子怎么也没来?”
“秋瓷偶感风寒,至于大哥哥……”
“大哥哥外出游学,前几日来信,在洛阳那边。”顾棠婳将话接了过去。
厅里陷入一阵沉默,离鸢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
“原来如此,大小姐知道的还真清楚啊。”冯夫人略带讥讽的开了口,回头看向自己的妯娌,莫夫人向她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
大家又聚在一处聊天,期间顾棠婳不停的插话,聊着聊着就往自己身上扯:“婳儿曾听闻龙门石窟里头有好些壁画……”
“婳儿闲时曾经临摹过几幅……”
“婳儿记得诗经中有一句……”。
在她这般坚持不懈的插话之下,大家都没了兴致,冯夫人仿佛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大小姐好活泼,哎呀,跟你比起来,我们都是闷葫芦了!”
冯夫人言下之意是嫌顾棠婳聒噪的很。
但是顾棠婳是什么人,这些年顶着侯府的名头招摇过市,恨不得向整个邺城宣告。这点程度,她哪里会在意。
顾棠婳双眉微微蹙起,用手绢掩面,目中微微泛起泪光,一开口,声音娇娇弱弱的“婳儿今日见了沈小姐亲切,一时多说了几句,实在是失礼了。”
这下给冯夫人气个脸色发青,以前哪有人敢这样在她跟前矫情,冯家武将出身,冯夫人脾性首爽,哪里受得了这种气。
“哪里哪里,大小姐这话说得,显得我不近人情,”冯夫人冷笑一声:“我不太会说话,大小姐多担待!”
丞相夫人的微微点点头,看向顾棠婳时,注意力却被她头上那只金丝凤吸引了。
这只金丝凤十分眼熟,趁着冯夫人讥讽顾棠婳的时候,她示意大儿媳妇,见莫夫人带着几分疑惑的凑了过来。
丞相夫人低声说到:“你瞧瞧,大小姐头上那只金丝凤是不是有些眼熟,我上了年纪看不清楚,你替我仔细留意一下。”
莫夫人一口应了下来,开始仔细的观察那只金丝凤,这不看倒好,细细看才发觉,这只金丝凤,不是当初她小姑子万俟寒瑛出嫁,她和弟妹帮忙准备嫁妆时,母亲拿出来让她们打点好的吗?
这金丝凤原本有三只,她和弟妹嫁入相府后,婆母一人给了一只,后来万俟寒瑛出嫁又带走了一只当做嫁妆。
如今可倒好,没戴在亲女儿头上,反倒让其他人抢走了!
莫夫人心里五味杂陈,正在气愤时,忽的听见外头来了一声通报,接着一前一后走进来两位少年。
前头的那个气质卓然,淡漠如水,后头那一位天生笑面,眉目含情。正是丞相的两位嫡亲孙子。
两人刚一进门,先被顾棠婳惊了一下,还纳闷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转念一想今日是家宴,那这位陌生的姑娘又是谁?
兄弟俩先给长辈见了礼,又跟两位表妹问了好,又想起顾棠婳来。
离鸢见两位表哥快尴尬到极点,站起身来走到顾棠婳边上:“这是我长姐,顾棠婳。”
说罢又指向那位冷面的,“这是我大表哥,万俟珩”。
又指向那位笑面的“这是我二表哥,万俟逸。”
顾棠婳目中流露出一抹娇柔之色,甜腻的嗓音轻轻柔柔的响起:“见过二位。这是婳儿第一次到相府,若有什么不足,还请担待。”
这一声可要了在坐人的半条命,莫夫人面露愠色,还在努力克制。
冯夫人则是不加掩饰的愤怒,丞相夫人选择眼不见为净,念出一句阿弥陀佛。
万俟珩愣在原地,一时不知作何反应,万俟逸脸上的笑差点没挂住,看向离鸢的眼神中带着惊恐。
沈媚儿冷哼一声,打破了僵局。
“今日有贵客,又是女眷,你们怎么就这样进来了,要是让舅舅知道,怕是又要说你们的不是。”
一句话点的所有人如梦方醒,顾棠离鸢是他们家名正言顺的外孙女,可顾棠婳又不是,怎么说都是要避嫌的。
可是这又是在自家,更是家宴,谁知道会突然来了一个外客女眷。
顾棠婳眼神温柔,目送秋波,首看的人起哆嗦。
万俟逸拉了堂哥一把,两人行了礼,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兄弟二人离开水榭,走到花园里,两人是大眼瞪小眼,想破头也没想明白,为什么顾棠婳会跟了来。
“这也太奇怪了,怎的三妹没来,二妹带着她那个姐姐来了?”万俟逸满脸都是不可置信:“今日不是家宴吗?”
“大概是大姑父的意思?”万俟珩尝试寻找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这实在没道理,二妹早就及笄了,而且……”
万俟珩最终是放弃了,不管从哪个方面想都不合常理,但是他这位大姑父也是个奇人,内宅家眷的事情上一向出人意料,要真是他的意思,那倒也不奇怪了。
“大姑父真是奇人啊,明明是家宴,我们居然要避嫌躲到这里来,”万俟逸没好气的说:“早就听说顾棠大小姐的名字,今天算是见到真人了。”
“我怎么记得风岳今天没来?”万俟珩随口问了一句,万俟逸却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
“他是没来,不是说还在洛阳那边?这么说来还真有意思,亲哥哥在外头,亲妹妹没来,倒是带了个异母的姐姐过来。”
“要不是咱们知道侯府是什么情况,还真被蒙过去了。”万俟逸脸色逐渐正经起来。
“三妹所谓的偶感风寒也不能尽信,只怕背后有蹊跷。”
“索性这会也没事,招呼也打了,我们去找祖父他们。”
“也好,也省得在这里浪费时间。”
见兄弟二人离开,王大活动了一下蹲的发麻的腿,他听从大小姐的吩咐,在这里等着人过来,谁知道二小姐没来,来得是别人,害的他蹲了这么久。
“到时候一定要好好发泄一次。”王大恨恨的想着,不然哪里对得起他躲了这半天的功夫。
本站所收录所有小说作品、小说评论、用户上传内容或图片等均属其个人行为,不代表本站立场
如有内容侵犯您的合法权益,请及时与我们联系,我们将第一时间安排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