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蛇神的信徒

在那青色的阴影之下，我仿佛看见了无尽深渊的缩影。

他会到京都，从死亡的边缘救下我，如今又会这般戏弄我。

我读不懂神明的心，也看不透他毫无温度的眼睛，我只知道这个神从我文氏灭族之后，就永远不再值得我供奉、爱戴。

从前种种就好似幻梦一场，我的至亲死去，我生来就敬爱的神明也视我如草芥。

如果说孤身一人的悲痛像身处大雨之下，那这被神明厌弃的悲痛就好似冬月的寒风刺骨。

我垂下头，笑了笑，看向蛇神道“夜里黑，蛇神大人可以靠过来，让我看清楚吗？”

蛇神慢悠悠的靠近，他如同雨雾一样飘落在我肩膀，一阵刺骨的冰寒自肩膀扩散。

妖典，旧藏隐世，我有幸读到己经失传的那一册。

典中写道，寻常蛇妖要害在七寸，但蛇神的破绽只有那一颗如同心脏的妖丹。

普通妖只有动物形态的心脏，但修为高深的妖心脏被妖力炼化，化作妖丹。这里就成了她们无法化解的弱点…

可是即便如此，我想杀他依旧很难。

蛇神忽然开口道“在想什么，我可看见你那沾了血气的匕首…”

我听见耳边的声音，却感受不到一点属于生命的气息。

晚风卷起尘埃，让我的视线蒙尘。

我曾经最敬仰的神，你该替我去死。

“一别几许时光，安若曦那满山青色似是暗淡了许多，山神的眼睛里再没有一点怜悯与慈爱，只剩下冷血无情，蛇神大人我还怎么做这信徒？”我垂着头道。

蛇神的的沉默告诉我，他不敢相信自己不可一世的高贵，在我这里化作过去，化作虚无。

我不再是那个忠诚的信徒，我现在只是一个不择手段的复仇之人，甚至早己没有底线，更别提信仰…

“我以为，你拿刀是怕我伤你。没想到，竟是此意…”

漂亮的青色妖气落入视线，强烈的压迫让我心跳加速不止，那绵长的蛇尾缠上我脖颈。

恐惧感的支配让我有了反悔的念想，可是我自出逃以来，做的每一件事，都不会留下退路。

蛇首转到我面前，缺氧的眩晕感让我分外冷静，我挣扎着撑起一个微笑，表情嘲讽的看向它。

脖颈痛到，好似马上就要人首异处。

对于死的畏惧我无法克服，脑海里己经开始不受控制的幻想，视线迷离间，仿佛看见自己肉体支离破碎的血色…

可我还没走到报仇雪恨的结局，这不是我的结局。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轻声道“你两次救我，如今要杀我，我没有怨言…”

蛇神愣了愣，看着我的眼睛里，满是不解，他陷入不明所以然的疑惑中。

这句话让他沉思，让他丧命…

就在下一瞬，我没犹豫拔了匕首，便即刻刺向蛇首的下颚…

在蛇神敏锐的视线里，那拙劣的杀招如同幼儿玩耍，但就是这样一刀…

几乎没人知道，妖神的妖丹在下颚。

只是我能看见妖气汇聚的地方，那强大的妖力在我刺穿的他下颚的那一瞬消失了。

青色妖气的消失没有过程，就只是一瞬间的凭空消失。

妖血冰凉，可溅在脸颊上，有一种燃烧的灼热感。

蛇神并不是躲不开，他只是好奇顾太太如何能杀死自己，巨大的实力悬殊让他丝毫不把顾太太的杀意放在心上。

这一具兽身，没有离开安若曦的记忆，不记得自己两次救过顾太太。一瞬间的思绪混乱，对自己短暂的质疑，就是生命陨落的原因。

那一瞬间，他对死没有感触，但他看不透这个凡人，就好像看不透浩瀚天穹一样。

就在这样一个普通的夜晚，安若曦荡漾万年的山风一瞬间静止。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容易的一击致命…

我瞪大双眼，有些不可置信。

我看见那双猩红的眼睛一下失了光芒，紧紧缠住我脖颈的蛇尾也卸了力。

我深深吐出一口气，窒息感消退，脖颈火辣辣的疼，手里的匕首也在极度的紧张之下滑落，此刻的蛇神就如同一只普通的林间青蛇，变得渺小又狼狈。

他的尸体没有多少血，更多的是，残留下的妖气环绕。

那如梦似幻的青色蛇鳞也不再好看，如同褪色的皮肤，只叫人厌恶。

我伸手去拔匕首，心中的慌张在决绝的意念之下，慢慢消退。

那颗妖丹被从下颚拽出，青色黯淡但依旧耀眼，如同一颗上品玉石。

我犹豫了良久，又看了看面前蛇神的尸体，它从神坛掉落，如同一块烂泥在风中萧瑟，可这安若曦再也不会有风吹过。

“食其妖丹，得其妖力，不过获得越强大的妖力，就要付出越大的代价。”

蛇丹无味，软腻腻的口感让我厌恶，咽下去之后，身体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此刻，远在昆仑的司空玄序。

他正站在雪山之巅眺望，忽然喉咙里迸发出无厘头的一声惊叫，身体失控的倒下去，下一瞬就落入脚下的万丈深渊。

我捂着胸口，痛苦的躺在泥泞中，感觉呼吸一点点消失，身体一点点麻木…

“不要！我不可以死！我要活下去，为了仇，为了恨，为了永世无法消磨的恩怨。”

很荒谬吧，我因为贪婪那遥不可及的强大妖力，而造成自己濒死…

现在，视线所及又只剩下星空璀璨，那遥不可及的月光将我淹没吞噬。

那一闪一闪的星光慢慢模糊，我开始闻不见山林暗香，感觉不到身体里无尽的痛楚，最后听不见一点声响。

我等待死亡的到来，却在良久后听见蛇神的声音，那声音里没有愤怒，还有丝丝虚弱的喘息。

“区区凡人，居然吸收了我一半的力量。”

信徒餐食神明的力量，得到重生，也开始了与神明无休无止的纠缠。

我睁开眼，此时天光己然大亮，但没有阳光，山林中依旧云雾缭绕，潮湿的露水沾染衣裙，我身体里莫名的痛感依旧强烈，艰难的爬起，身旁那具蛇的尸体甚至己经散发出腐臭的气味。

身体里有一种无法描述的热血沸腾，心口的位置还有青色妖气弥漫。

我杀了蛇神，还拥有他的力量…

昆仑山脉，一处谷底内。司空玄序躺在雪地里几乎快被白雪埋没…

一只似雪般一尘不染的巨兽在他旁边停下，巨兽形似山鹿，通体的白色毛发却过分飘逸美丽，空荡的眼眶里，没有眼睛。

司空玄序察觉他的靠近，轻轻哼了一声。

巨兽在他身边坐下道“老友，怎么这样狼狈？”

“不过是擅自离开安若曦的代价。”司空玄序答。

“我与天同寿，守护昆仑永世，都不敢离开，你倒真好，不仅跑出来又叫人伤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