损梵行

她今天就要撕烂这贱蹄子的脸，省的一天在小姐面前卖弄自己，谁也别想在她这里讨得了好，她倒要看看，这菡萏院到底是谁说了算。

周围的下人奴仆根本就不敢上去劝架，这几位丫鬟都是小姐平日里的贴身侍女，他们不过是三等丫鬟，怎么敢掺和到这事儿里去。

海棠狰狞着一张脸，抓住听雨的袖子就想动手，巴掌带着风，听雨闭着眼等待脸上的疼痛，死死的护住了身后的画扇。

“干什么？！反了天了！还有没有规矩？”听书是身边的贴身小厮，在府里也是有足够的话语权的，他站在院子门口，看着小姐院内的丫鬟撕扯成了一团，语气有些不快。

霍府是将门世家，对府邸里的下人奴仆都有约束行为的规矩，下人们竟然在小姐的院子里吵闹起来，要是被世子爷知晓，小姐身边的婢女丫鬟们全都得责罚一顿再找牙婆发卖了出去。

松枝看到是世子爷身边的贴身小厮过来，连忙上前迎接，再看到小厮身后的人时，终于松了一口，躬身行礼：“小姐这是去哪了?令婢子们好找。”

画扇在听到松枝说小姐的时候，哭着爬了过来，抱着徐之庭的小腿就哭：“小姐您吓死我了，都是奴婢昨晚守夜没有尽心尽责，小姐出去了婢子都不知道，请小姐责罚。”

画扇哭得有些厉害，脸上全是泪，右侧的脸颊也高高的肿了起来，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狼狈，发髻也松了，眼底全是血丝。

海棠在听书斥责的时候就松开了听雨的衣袖，有些讪讪的看着徐之庭，“小姐半夜去哪了？让婢子们好找。”全然不提刚才在院子里叫嚷的事，眼睛里全是对徐之庭的担心，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名对主忠心不二的烈婢女。

徐之庭扶起了跪在地上的画扇，语气轻飘飘的：“昨夜睡前的时候看了一局残棋棋谱，睡梦中辗转难眠，一时技痒，打着灯笼去找了大兄手谈，看你守夜有些累，没有叫醒你。”

一句话将自己的半夜突然消失的情况轻轻的摘了过去，看着院子里闹成一团的丫鬟奴婢们，语气听不出冷热：“菡萏院的规矩想必你们都忘干净了，还叫旁人看了笑话，倒是我御下不严，任由你们在院子里喧哗吵闹。”

海棠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还没开口便哭了出来，哭哭啼啼的对着徐之庭说道：“小姐今早没在床榻上，奴婢一时惊慌险些乱了分寸，听雨和松枝这两个贱蹄子拦着奴婢不让奴婢去告知世子爷，言语之间指责我身份低贱，不配伺候小姐。”

徐之庭的眼神在海棠的身上打转，眼神里的情绪难以叫人分辨，若是以前她早就叫海棠起来回话了，可这一次徐之庭并没表示让海棠起来的意思，院子里十几名丫鬟奴婢低着头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之间竟然没人敢说话。

画扇跪在地上，急急忙忙的开口：“小姐，这不怪两位姐姐，是画扇的过错，听雨和松枝两位只是看不过去帮了奴婢几句，这都是画扇一个人的错，小姐不要怪松枝和听雨。”

徐之庭并没有表态，而是转过身来对着听书吩咐道：“你去回复阿兄吧，我自己院子里的事情我自己处理。”

管家霍五和一众府里的管事都在菡萏院里听候主子的吩咐，一时之间菡萏院内全是人，霍五有些发懵，平日里府里的大小事务都是他帮世子爷看着，早上世子爷身旁的小厮观棋带了话过来让府里大小的管事都去姑娘的院子里等候差遣。

要知道平日里小姐从来不过问这些杂事的，今儿个是怎么了？

廊下，菡萏院内的一众丫鬟都跪在地上，为首的竟然是小姐院内的一等丫鬟，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错，往日里从未见过小姐责罚身边的下人。

松枝端着茶，躬身候在徐之庭身后，徐之庭命人从自己的屋里搬来了一张束腰高花月牙凳，面前摆了一张酸枝木镂雕宝相花纹条几，条几上备好了帛书和笔架。

徐之庭端着绿釉茶盏，小口小口的喝着煮好的茶水，旁边的鎏金镂空飞鸿球路纹银笼子里的炭火还没有熄灭，散发着淡淡的茶香。

海棠和画扇都跪在廊下，没有说话，画扇俯着首一动不动，倒是旁边的海棠因为跪久了的缘故，膝盖传来的麻木令身子有些晃动。两人皆是不敢抬头看向廊上的徐之庭，院子里除了笼子里的炭火发出了稀碎的噼啪声，没人开口。

沉默才是最折磨人的手段，受罪的人不知道对方的心思，犹如在炭火里慢慢的煎熬，一着急就会露出马脚。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霍五己经按耐不住疑惑，抬眼看了看廊上的小姐，徐之庭在接触到霍管家的视线时，含笑的点了点头，霍管家有些懵，没有出声。

“知道错哪儿了吗？”徐之庭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海棠趴在地上小心的抬头看了一眼徐之庭，眸光缩紧，小姐竟然在笑！但那个笑容不知怎么的，令海棠的背脊无端升起了一股凉意。

画扇紧紧地咬住了唇，磕了头：“婢子知错，婢子不该在院内和海棠起了冲突，冲撞了小姐。”

“错了，不是这个。”

画扇跪在地上沉默不语，绞尽脑汁的回想最近自己的行为有哪里出了差错。

海棠哭哭啼啼的，声音抽噎：“回小姐，奴婢知错了，奴婢不该着急小姐的安危乱了分寸和画扇她们起了冲突。”

“错了，你在想想？”

徐之庭将茶盏放回托盘内，听雨接了过去，眼神有些不忍看着跪在地上的画扇，抬眼看了看自家小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端着托盘站在一旁。

徐之庭缓缓的开口：“画扇，抬起头来。”画扇支起上身，眼神怯怯的看着徐之庭，眼神中全是自责。

“你最大的错处在于没有及时将那一巴掌还回去，为什么不还手？”海棠惊诧的抬起了头，看着徐之庭，连同松枝和听雨都有些诧异。

画扇咬咬唇，在徐之庭的注视下开口：“奴婢自小跟在小姐身边伺候，己经是福分了，守夜时没有发觉小姐夜行就该罚，海棠担心小姐情急之下才会如此。”

徐之庭淡淡的笑了，“是该罚，海棠你觉得呢？”

海棠跪在地上磕磕绊绊的回答：“主子说得是，该罚，该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