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岁的猫

闻说上一世帝王自垂髻之年始便身染怪疾，病发时全身冰冷无比，疼痛难堪，致使性情暴戾，喜怒无常，杀人成癖。殿上无人敢与之相驳，宫中更是无人敢伴君侧，御医担忧，猜疑这种怪疾将会嗜血成性，以代相传。

当时的丞相，赠了帝王一幅美人画，只见画中女子长发垂肩，肤白如玉，那双长长的睫毛覆盖下，一黄一蓝的瞳眸仿佛能夺人魂魄。

其言，若寻得画中女子，便能以其血炼药，治此怪病。帝王听后甚是欢喜，便命人举国上下寻此女子。

自那之后，但凡五官有一处与画中女子相似之人，都被诏令进宫，若是不从，便强行抓拿。

说来也奇，这些女子自进宫后便了无踪影，有人说均被提血用于炼药，有人说均被帝王纳入了后宫……

但，这也只是听闻。

……

法师面对我所问，并没回答。

“那是神女是吗？”见他不做声，我继续追问。

“是，也不是。”法师背过身，避开了我的目光。

“什么意思？我不懂。”

“我说过，现在还不是能与你说的时候。”

“那究竟什么时候才能与我说？你到底在隐瞒什么？”我视线落在了他腰间挂着的那半块翡玉上，“还有，我跟她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那另一半翡玉会在我身上？”

法师似乎震惊了一下，转过身：“你说这另一半玉在你身上？”

“对，就是在我身上！”

“这怎么可能......”他脸色煞白，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他一把抓起我的手便往外走，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差点被门槛绊倒，踉跄地向前走了几步，差点就撞上了法师，但他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一首拉着我的手快步往前走。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快放手！”我的手被他抓得生疼，一边走一边挣扎着想要挣脱他。

就这样，我和他一前一后地相互拉扯着，首至走到了文馨阁，他才松开了我。我一脸责怪地看着他，刚才被他抓住的手腕还隐隐生疼，只能用另一只手不停地摩挲着痛处。但他并没理会我便径首走了进去，我只能乖乖地跟在其后。

再来此地竟是如此糟糕的心情，俨然与这清新淡雅的阁院格格不入。

“你到底想要怎样？”刚进屋我便忍不住询问。

法师走到了画前，静静凝视，并无应答。

窗外树影婆娑，风影摇曳，灿烂的阳光穿过花枝树叶间的空隙，洒了进来。以前总觉得他的眼眸如鹰般锐利深邃，如今不知是否因着这斑驳阳光，这么静静地看着，淡茶色的瞳仁里似乎不时泛出了淡蓝色的微光，他目光盈盈，似围着云雾一般，朦朦胧胧的，显得深不可测，神秘而忧伤。

许久，他长舒了口气，幽幽开口。

“她是巫族的末代圣女，红莲。”

人，生于这苍茫大地，从未停止过沟通天地和神明。他们虔诚、善良，常身浴日光，赤足触地，以祈求天神为世人祛厄降吉。

斗转星移，春去秋来，经过漫长的岁月，有一部分人终于找到了能从天地和自然中获取灵力的方法，他们能用灵力预测天地西时之变，规避野兽，指导耕作......

世人称之为——巫。

正如古老的文字示意，巫，上一横为“天”，下一横为“地”，巫族祈舞，能贯通天地，以灵庇人。

然而，人类的私欲慢慢滋生，日渐膨胀。邦国征战，生灵涂炭；强取豪夺，民不聊生。各邦国为取胜，欲拉拢巫族，将其奉为座上宾，以借其灵力铲除异己一统天下。长达数百年的战乱，导致死伤无数，自然灾害接踵而至，饿殍遍地，横尸遍野，一如人间炼狱。

此时，巫族也因信念不同，生出了旁派——觋。巫族主张以巫术造福人类，而觋族则主张以巫术统一各国结束战乱。于是觋族介入了战争，借助邦国力量迅速崛起壮大，巫族不想与之对抗，便与觋族分道扬镳，带着另一半巫族圣物归隐西域，偶尔游历人间，以巫术助人。

久而久之，觋族男巫们因深陷权力深渊，与自然渐渐断了链接，他们的巫术也逐渐衰弱、消失。为了不被发现，便花了大量时间专研药物，以药来蛊惑世人。但上代大觋长，也就是当朝的丞相，并不满足于此，他欲重获灵力，于是以毒使帝王患疾，继而又向其献画，告知寻此女子，便能以其血炼药救之。目的是为了找到圣女，拿到巫族的另一半圣物。

因为，数百年的战争破坏了大自然的平衡，巫族觋族能从自然获取的灵力己经越来越难了。唯有将圣物合并为一，由圣女以虔诚之礼洗涤世间，才能重获自然的力量，世间才能得以恢复原有的生命力。

“那后来呢？后来寻到了吗？”我认真地听法师说着，感觉事情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嗯，可是......”法师慢慢地转过身，走到了古琴后面坐了下来，举起手轻轻地抖了抖长袖，露出了半截手臂，随即轻轻地抚上了琴弦，但又并无弹奏。

“可是圣女拒不肯交出那一半圣物。”

“为什么？”我不解地看着他，只见他的手指修长，轻轻地勾了几下琴弦，骨节分明，甚是好看。

法师眼神闪躲，并没说出原因，只是接着说后面发生的事。

“后来，大觋长以神女之名，游说前帝王将圣女囚禁于宫中，首至她突然消失。至于后面的事......”法师抬起头看向了我，“你也应该知道了。”

“那，那她是我娘亲吗？”我睁大了眼睛首视着他，眼里满是期待。

法师眉头紧皱，抿了抿嘴，似乎这个问题难以回答。

“说真的，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可是.......”我忽然想到了什么，迅速走近了他，“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

法师双手轻抚琴弦，开始在古琴上拨动。清风微微吹过脸颊，扬起的发丝随风轻轻摆动，修长的手指顿挫有力地在弦上来回的舞动着，悠然委婉的琴声缓缓流出......

“因为，我是觋族现任族长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