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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快叫太医！”

众人慌张地散开，露出了躺在侍女身上的林琬，脸色发黑，口唇上沾满了迅速氧化成黑红色的血，平日淡漠的表情不见了，只剩下一脸的痛苦，眉间的花纹也变得黯淡无光。

意识不清时林琬好像觉得上一世的自己在看着她。

和自己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却比自己更加憔悴，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顶着凌乱的头发在盯着自己，说：

“替我报仇，替我报仇！”

女子不断重复着这句话，是狠毒的，痛苦的，不甘的。

“太医，琬妃怎么样，这个毒能解吗？”

陈少煊急急忙忙的询问匆匆赶来的覃太医。

覃太医是宫中的医术高手，世上任何疑难杂症到了他手里都能迎刃而解。

覃太医替林琬把了脉象，又从医箱里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药丸，喂进林琬的嘴里。

林琬吃下这颗药，开始浑身发汗，但是却又觉得冷。

“回皇上的话，己无大碍，琬妃娘娘中的是荨羊毒 该毒只令中毒者外表看起来深中剧毒，其实内里脏器都无大碍，接下来只需让琬妃娘娘好好休息，好生调养着，便可痊愈。臣回太医殿给琬妃娘娘开几副药，皇上大可放心。”

听完覃太医的话，陈少煊大舒一口气，幸好是没事了，脸色恢复常色，说道：

“来人跟着覃太医去取药。”

吩咐完，陈少煊抱起林琬，向来在其他人面前克制的皇帝，在这时也不顾外人的眼光，环抱起中毒的琬妃，回了碎华宫。

屏息待在一旁，此时被人忽略了的李淑静，手心溢出的密密汗水被堂间的风一吹，凉丝丝的，李淑静紧紧攥着拳头。

众人随着皇上一同来到林琬的寝宫，碎华宫。

将琬妃小心放进被褥，盖好并命人好生照看，陈少煊这才想起，今晚中毒的事情还尚未解决。

碎华宫正厅。

“接下来，我该问问淑妃，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以至于琬妃被下毒。”

陈少煊冷眼看着这位外界传的，他最宠爱的妃子。

听见皇上质问自己，李淑静立马跪下解释。

“皇上，皇上！臣妾也不知道啊，臣妾是想敬姐姐，不，敬琬妃娘娘酒，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琬妃娘娘却夺过臣妾的酒杯，喝了下去……本来那杯酒应该是臣妾喝下的呀！”

对啊，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事情的发展竟然失去了掌控，李淑静又担心又害怕，心中警铃大作。

怎么办！

本应该是我喝下这杯毒酒，然后嫁祸给林琬这个贱人，咬死了是她害我，接着她会被下牢，最后我就得逞了呀，怎么变成了现在这样。

琬妃中毒躺在了床上，而自己跪在众人面前，拼命解释。

“皇上，真的不是臣妾，他们，她们都可以作证，皇上啊……”

李淑静拉过身旁的侍女和太监，慌张地解释着，声泪俱下，一双泪汪汪的媚眼，看着好不可怜。

大厅里乌泱泱一群人，只有李淑静一人哭泣的声音，没人敢多说一句话。

这时突然有位太监扑通跪到皇上面前，往地上狂磕头。

“皇上，是奴才干的，是奴才想害死琬妃，是我，皇上。”

这位太监突然来这么一出认罪自首的戏码，并且也确实找不到任何能证明李淑静下毒害林琬的证据。

此事陈少煊只能作罢。

“把他拉下去，斩首，淑妃禁足一个月。”

李淑静死咬着嘴唇，流下大颗大颗的泪珠，不明人士看起来好像是窦娥冤的剧情。

厅内一众人都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但也无济可施，凶手实在太过狡猾，一点蛛丝马迹也让人找不到。

“琬妃娘娘好可怜，被害了，也找不到凶手。”

“对呀，以后咱们也小心着，别不小心被有心之人利用了，背锅替罪。”

原本热闹的宴会，出了这么一场毒害嫔妃的意外，不知道风风雨雨传到宫外，又会变成什么样。

“都听着，今日殿内发生的事情，一个字都不准讨论，不准传播。听到了吗？”

一晚上没说话的皇后娘娘这才命令众人，谣言也就止于此。

回宫路上。

李淑静坐在轿撵上，单手托腮，刚刚还泪汪汪的双眼，只见在月光下，丝毫没有半点伤心，闪烁着精明算计。

“该死，这下好了，林琬没死，反倒让皇上对我起了疑心，还禁足一个月，好你个林琬，小瞧你了。”

事情变得有趣了。

李淑静想着，今日之事幸好及时推出来一个替罪羊，那个小太监把柄拿在她手上，他不得不死，这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接下来要一步步接近皇上就更难了，本来就靠着这张和林琬几分相似的脸，才能获得皇上的宠幸，要想完全占据皇上，只有让林琬消失，自己才有把握。

算了，今天没能嫁祸给她，就当她命大，下次可没有这么幸运了。

不过这个毒，也够她好受的了。

是夜，碎华宫中。

林琬躺在床上，紧紧攥着被单，额头泌出丝丝汗水，流下来，沾湿了枕头。

下毒，诬陷，地牢，鼠虫，馊饭，还有毒药……

死前的记忆一股脑涌入林琬的脑海里，好痛苦，救救我，救！

啊。

林琬惊醒，坐起。

“娘娘，你怎么了？”

侍女青芸听到里屋的动静，开门进来。

“娘娘没事吧？出了好多汗，我帮您擦擦。”

从梦中醒来，林琬还惊魂未定 青芸又喂了些水给林琬喝。

“娘娘您继续睡吧，我守在您床边。”

青芸说完，拉上帷帐，在塌下睡了。

林琬刚惊醒，再睡也睡不着了，盯着床顶的纱帐，朦胧间，上一世的记忆又浪潮般袭来。

新婚之夜，恩爱的夫妻在喜房里喝对杯酒，戴着富丽头饰的女人看着好像是自己 另一旁的男人，是皇上。

再想就想不起来了，脑海里好像有针扎的痛感。

我的记忆是有损的？

林琬记得所有和其他人的事情，桩桩件件，可是唯独，和皇上陈少煊的那部分，记不起来了。

只知道自己嫁与他，后来成为了他的妃嫔之一。

这一夜，深宫中好些人都睡不着了。

第二天一早，青鸟在屋外啼叫，吱吱喳喳，阳光透过窗纸、帷帐，映在绣着纯白茉莉花的被褥上。

一夜的调养，体内余毒尚未清理干净，林琬身体还很虚弱，还需要些时日，才能养好。

“青芸。”

听到琬妃在叫自己，青芸进门，拉开帐子。

“娘娘，您醒了，就把药喝了吧，奴婢一早就吩咐厨房熬好了。”

林琬伸出湿润的舌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轻轻颔首。

中药的味道真难喝，强忍着喝完后，林琬细挑的眉毛都皱在一块了。

“药真苦。”

林琬嫌弃了一下覃太医开的药。

“我准备了蜜饯，娘娘从小就讨厌喝苦药，奴婢都会给您准备甜食，您才肯喝，这么多年过去了，娘娘还是和从前一般呢。”

青芸哄小孩似的，拿来一盘甜梅，给林琬吃。

嘴里含着酸酸甜甜的梅子，林琬才好过了点。

这次过去了，下次呢……

李淑静害人未遂，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林琬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表面装出一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的绿茶样，偏偏大家以为她只是绿茶，并不了解她的毒妇心肠，藏得太深了，连自己都被骗过去了。

“娘娘。”

贴身女仆青芸打断了林琬的思考，“皇上来看望娘娘了。”

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上吗？

“皇上驾到。”

“参见皇上。”

陈少煊走进寝宫，乌黑的长发随着风动，腰间挂着的香囊上的宝珠，发出碰撞的声音，赭紫色威严的游龙盘绕在肩头，衣袖飘动起来，暗香浮动，剑眉微扬，薄唇微抿，俊美绝伦的五官透露着帝王家的霸气。

“皇上，臣妾病卧，请不了安。”

“无妨，你好生躺着。”

陈少煊靠近，坐在床边，看着这位被害中毒的妃子。

“司隶，端上来。”

“是。”

只见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司隶，端上一碗汤羹。

“我吩咐太医院熬了补身体的汤羹，对你好的。”

林琬心里一惊，这还是印象里不近人情的皇帝吗？

“没有毒吧？”

“……”陈少煊一脸问号，这是被毒药毒傻了？

林琬对皇上道了一声谢，站在一旁的青芸正准备去接瓷碗，只听见皇上说。

“我喂你喝。”

！！

林琬惊了，用尽全身的力气睁大了双眼，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温柔男人。

皇上难道也和我一样，被谁夺舍了吗？

“不……了吧。”

“张嘴。”陈少煊不容置疑的说。

一旁的青芸和司隶，相视一笑。

林琬慢慢坐了起来，靠在床头。

陈少煊轻轻吹了吹汤羹，舀起一勺，喂给林琬。

干裂了一晚的口唇，遇到温热又香甜的汤羹，林琬像是饥渴的小孩，一下就喝完了。

擦了擦嘴，林琬才缓缓抬起眼，看向陈少煊，发现他弯弯的眼角，正含笑看着自己，自己的模样倒映在墨黑的眼神光里。

咯噔。

林琬心跳漏了一刻。

“好喝吧？”

“还行，除了少了一点糖，汤也不是很浓郁。”林琬舔了舔嘴唇，说道。

即使她这样评价了，陈少煊也只是嘴角上扬，说道。

“以前在王府的时候，你最爱喝这个汤羹了，茉莉桃蜜羹，你还记得吗？”

“嗯？我记不得了。”

的确，她记忆有损。

陈少煊看到林琬眼神里没有内容，轻轻叹了叹气，伸手挽了挽林琬的碎发。

“我走了，你好好养病，我得空就来看你。”

说完，便走了。

林琬靠在软枕上，刚刚留下的暗香还萦绕在鼻息间，人却走了，看着他的表情好像好像很失落。

“娘娘，要躺下吗？”青芸问道。

“不了，我坐会。”

“奴婢拿本书来，您看看？”

“好。”

……

“皇上，娘娘好像还是没记起以前的事情。”

听见司隶这么说，陈少煊只是继续往前走。

抬头看天，浓雾遮住了月亮，又朦又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