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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内容试读

“帕克，镇静点！”虽然有点可笑，但我想我需要走出这阴森恐怖的情节。

走出车门，按下遥控器锁车，俄克拉荷马温润的微风热情地拥抱着我。院子的一角，形形色色的人围在一个大桌子旁。那可能是登记台，我径首走了过去，余光瞟到大大小小的“小木箱”，它们堆满了整个院子，延伸到墙角。我的手心开始发痒，迫不及待地想要打开这些箱子。这恐怕不行，我得先登记。

“哎呀！我应该把我的头发束起来！”排队时，我同我邻近的一位女士攀谈了起来。

“没错。”她扇着特别拍卖会的传单，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着我。从我微微汗湿的卷发到白色丝绸的小坎肩，再从我腰间时尚的卡其裙到光溜溜的长腿。“呃。”她发出一串清脆的笑声，像一只刚下蛋的母鸡。也许，没有什么可聊的，她借此来结束这番谈话。

“这里看起来应该会拍卖一些有趣的东西。”在上一番谈话结束后，我开始勇敢地搭讪，不过这次是同我后面的一个有些秃顶的男人。

“我也这么认为。”他有些局促不安，眼睛却熠熠发亮，“我听说他们将要拍卖几件经济大萧条时期的玻璃艺术品，我长途跋涉就是为了这些迷人的美国玻璃工艺。你认为呢？”他那微斜的小眼睛察觉到了我的出神，很明显，他看出来了，对我来说，他口中的迷人的玻璃工艺并没有那么迷人。

“嗯，是啊，那确实很迷人。”我转过身来，刚才的那位女士正盯着我和那个秃顶的男人，甚至差点忘记了登记信息。

“实际上，”他慢慢倚过来，“我正在编辑一本非常精彩的课外教育书籍，关于经济大萧条时期的艺术起源，我知道怎么鉴别正品和赝品。”

“哦，是吗?嗯，不错。”他靠我越来越近，我稍稍向前走了走，挤到了刚才聊天的那位女士旁边。她正站在队里往胸前别着拍卖编号，她的胸仿佛也经历过经济大萧条。

“如果你发现了有兴趣竞标的东西，我非常乐意提供我的专业知识。我讨厌看到你这么漂亮的小姐被欺骗……”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紧张得一首用皱巴巴的沾满黄色污渍的手帕擦拭着嘴角的汗。我想穿着这牛筋皮鞋跋涉这么远，该是有点热的。

“如果我需要你的帮助，我会告诉你的。”终于轮到我了，感谢上帝。

“请问您的姓名?”我感觉那个秃顶男人正伸长了耳朵。

“莎伦·帕克。”

“帕克小姐，您的编号是074，请把您的地址填在编号旁边。请妥善保管好您的编号，拍卖时您会用到。当您竞拍结束后，出示您的编号，我们会打印出您的账单。”

标准的拍卖会提示语———我匆忙地抓起我的编号牌，逃跑，在秃头男黏过来之前。我永远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吸引那么多唐突的男士。我不是亚马孙，我净身高五尺七寸，爱穿高跟鞋，不是一个娇小的女人；但是，我也不是一个魁梧的女人。我是一个工作狂，但我的体重比我期望的要多五到十磅。在今天看来—一我并不清瘦，更没有骨瘦如柴，相反，我腿长胸大，丰满俏丽。让我觉得可笑的是，围在我身边的男人们，我总是幻想着把他们都一一击倒。给我一个约翰·韦恩这样的男人吧，如若这样，肯定是如沐春风呀。不幸的是，我的爱情仍旧了无生气。

那些拍卖品：一些摆放在花园里的房子旁，那花园曾经富丽堂皇，华美辉煌；一些摆放在房子中央伫立着女神像的喷水池旁，池上的岩块己经剥落，斑斑驳驳；大多数都摆放在临近喷水池的粗糙的半圆台上，半圆台的开口正对着几件农用设备。曾经比利乔·鲍勃和布巴·鲍勃们用着这些农用设备，在田野里忘我地劳作。我甚至可以听到这群俄克拉荷马人美妙的声音：“哟”“嘿”。真的，我并没有言过其实。

拍卖品进行了分组，并且经过了仔细的检查，显然，是精心安排的，摆放得整整齐齐。家具（卧室套件、餐桌、椅子等）放在一起，灯具、烛台、水晶饰品等放在一起。（我注意到那位有点秃顶的男士在那张特别的桌子上做了一个记号。）饰品都放在盒子里，间隔排开，有序放置，人们可以拿来观赏，却又不会彼此触碰，非常方便。艺术品都一一铺陈在折叠桌和画板上，非常雅致。

艺术品是吸引我的，但是我还是忍不住贪心地望了一眼家具。这一眼过后，我相当肯定：作为老师的我，那微薄的工资不允许我在这方面做任何采购。

那些画作的前主人品位非常一致，折叠桌上、画板上的画作都是相同的主题——神话。我从水彩画一首逛到玻璃艺术品，再逛到油彩画。从维纳斯诞生的油画，逛到沃旦告别伯伦希尔的石版画。

“噢，我的天啦，这太不可思议了。”我居然情不自禁地推开了我旁边的有名的旧货出售女王，自顾自地观赏着一幅美妙的全彩油画。画里一匹白马凌空跃起，一条巨大的火龙向马身上的金发女战神喷吐着火红的烈焰，女战神用盾牌挡住熊熊火焰，并挥舞着手中的宝剑。虽然我不能叫出这幅画的作家的名字，但是画的下面有一排小字：扑灭森林大火。

“我要拍下它。”我暗自欣喜。

“看来不错，但有一点点奇怪。”旧货出售女王的鼻音打断了我的欢喜。

“呃，我喜欢它的奇特，但是还真有一点奇怪。”她给我留下了这些不明含义的话，带着不屑一顾的表情，踱步到了陈列家居用品的地方。我叹了一口气，翻开我的小本子写道：“拍卖品#12——火龙油画。”我又仔细地看了看画框，猜想我是否能够支付得起这幅画所需的价钱。也许，所有人都会认为它“有点奇怪”，那我就是它唯一的竞标者了。

许多其他的画也相当有趣，但我己决定集中我的财力在一幅油画上，或者是一个小花瓶、一座雕像，又或者是其他的这样“奇怪”的小摆设。画的旁边摆了许多充满艺术气息的东西，桌子上摆了许多物品，箱子里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物件。这里又变成了一个主题：雕塑，微雕复制品。雕塑人物没有着任何衣服，赤裸裸的，看起来就像仿制的罗马或者希腊的作品。

这也许有趣。

桌子上陈列着三座男性雕塑小品，大概两米高。我停了下来，尽管它没有着任何的衣物，我还是恭敬正派地观赏着，并没有玩味亵渎。因为我读了它的标签：拍卖品#17——准备劈出雷电的宙斯。看吧，它确实值得尊敬。

“对不起，亲爱的，我不能带你回家——这太古怪了。”我有点慑于他的雷电。

拍卖品#18，是希腊国王的雕塑。可能是叙利亚的德米特里一世。

德米特里是一位身材高大、肌肉发达、全身赤裸的男子，非常魁梧。

“哦，宝贝，希望你仍留在加拉底，我是迷恋你的。”我拍拍他的脸，咯咯地笑着，在确定我没有引起轰动后。

拍卖品#19，是伊特鲁里亚武士的雕像。对我来说，他太瘦了——这座雕塑只有两件东西引人注意：他的武器，和，嗯，他的“武器”。

“再见，我的先生们，离开你们是如此的……如此的……艰难。”我略为自己刚才的一语双关得意地笑着。另外一张桌子上，有半打都是花瓶，我的目光停留在这些优雅的瓮上……

忽然，我的世界静止了。时间停住不走了，风不动了，声音没有了，连温度也感觉不到了，甚至呼吸也屏住了。我的目光、我的意识都留在了那花瓶上。

“噢，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的肺开始重新调整呼吸，我的世界开始重新运转，一位先生撞到了我。

“没关系。”我吸了一口气，并挤出一丝微笑。

“我想我是没有看路，不小心碰到你了。”

“我没事，一点事也没有。”

他看着我，好像还是不确定。但还是点了点头，离开了。

我用手捋了捋头发，怎么回事？发生什么啦？我一首都在观赏我的花瓶呀……

我重新转回注意力，目光立即锁定最后的那只花瓶，脚不由自主地向它移了过去，我颤抖着把手伸向标签，上面写着：拍卖品#25——凯尔特花瓶复制品。花瓶上，格拉苏蒂站在苏格兰公墓的坟墓上，向牧业神庙的最高女祭司，凯尔特人马女神虔诚地祈愿。

我又再次看了一眼花瓶，视线居然逐渐模糊，眼睛也莫名其妙地热乎起来。眨了眨眼睛，视线慢慢清晰，我开始研究起来，试图忽略刚才那种奇怪的感觉。

这只花瓶大概有几分米高，瓶底像一盏灯，花瓶的一旁有弯曲着的手柄，顶部优雅圆润地开着口。吸引我的并不是它的形状和大小，而是渲染在瓶身的背景色，黑色从一旁一首渲染到另一旁，花瓶上的情景顿时呼之欲出，金色夺目，白色耀眼。人马女神优雅地躺在附有衬垫的长躺椅上，腰肢纤纤，盈盈一握，曲线玲珑有致。她轻轻抬了抬手，尊贵地示意她的祈愿者跪下，乌黑亮丽的长发霎时倾泻了下来。

“我的头发也是这样。”在听到自己的话之前，我毫无预料，我的声音居然如此之大。但是，她的头发的确像我的一样：褐色中略带金黄，大大的波浪卷儿，只是她的更长一些。没想到，我竟然停了下来，蹑手蹑脚地走向前去，不由自主地摩挲着花瓶，呆若木鸡。

“啊！”有点烫！我猛地从花瓶上拿开了手指。

“没想到，你居然对陶瓷有兴趣。”那个有点秃顶的男人抬着头眯起眼睛看着我，“我其实对美国早期的陶瓷品也比较了解。”他舔了舔嘴唇。

“其实，我不是真的对美国早期的陶瓷感兴趣。”秃顶男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犹如一盆冷水向我迎面泼来，让我感到从未有过的沮丧，我说，“这对我来说，太过西南式了，我其实是更偏向于希腊或者罗马式的女孩。”

“哦，我知道了，原来你是一个对什么都有兴趣，什么都想看一下的女孩。”他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像螳螂一样移了过去，神经质地拎起那只花瓶，翻了个底朝天。他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古怪，仍旧我行我素，自我沉浸，完全是一个典型的偏执狂。

“呃，你发现了什么吗？瓶底有什么东西吗？你发现了？”

“没有，这是一只相当精致的复制品，我并没有发现任何奇怪的事情，关于人马女神的，或者这只花瓶的。你呢？”他把花瓶放了下来，轻轻地擦拭着嘴唇，用那块略微湿润的手帕。

“嗯，好像有一点，我不知道，当我摸到它时，它好像有点烫。”我盯着他的眼睛，暗想：我的神经过敏会不会太明显了。

“也许，我想——”他俯下身来慢慢向我靠过来，事实上他那尖尖的鼻头己经触到我的胸了，“——那花瓶的热度是你身体的热度吧？”

他快要流口水了，我呸。

“像你说的那样，可能你是对的。”我咕哝着。他屏住了呼吸，再次舔了舔嘴唇。我轻声呢喃道：“我想我可能被那讨厌的酵母菌感染了，有一点低烧，所以才会觉得那只花瓶是烫的。”我笑了笑，感觉有点局促不安。

“天啦，哦，我的天啊。”秃头男人迅速退了回去。我微微一笑，紧随其后。他继续往后退，“我想我得回到玻璃艺术拍卖品那里去了，虽然我很想留在这里竞拍，祝你好运。”他转过身，匆匆忙忙逃走了。

那家伙真是个难缠的跟屁虫，幸好还比较容易甩掉。只需用几种令人望而生畏的疾病，就吓跑他了。我想在这一回合，上帝让我们打成平手，我的意思是我死里逃生。

“现在该怎么处理这只花瓶呢?”视线模糊——呼吸骤停——陶瓷发烫——头发相似。这些实在都带有点黑暗色彩。哦，拜托，我想我可能是过于潮热了（二十年前，这还行——好吧，至少是十五年前，还行)。所以我决定，我仅仅面对这些花瓶就好，这些可怕的神秘的花瓶或者瓮或者壶。

秃头男离开之后，那些花瓶傻傻地立在那里。原本光洁的表面被秃头男指尖的汗水玷污了，汗斑熠熠发光。我吸了一口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弯下腰去，仔细观赏，尽量不触碰到它们。其他壶上也有女祭司的头发像我的一样，只是更长而己。壶身上，女祭司手臂光洁雪白，穿着白色衣裳，姿态优雅。于掌稍稍向前，微微弯曲，和蔼可亲地接受跪在地上的祈愿者的礼物。她的手臂上戴着精致的金手镯，没有戴戒指，但她身后那只玉手就是最好的天然饰品。

“哦，我的天啊！”我飞快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在发出刺耳的声音之前。肺像被掐住了一样，我忽然感觉呼吸困难。她身后的手上，不是文身，也不是宝石，而是一块疤痕，一块严重灼伤的疤痕。而在我的右手上也有这样一块相同的“饰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