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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沙如年

《流沙如年》是小妖喽创作的一部女频小说。故事讲述了女主角小蔓从江州小镇搬到宁州小镇后的生活经历。在她的成长过程中,她经历了离乡背井、追寻家乡的痛苦和迷茫。在与青梅竹马知周和灵魂知己李林的情感纠葛中,小蔓逐渐找到了自己的座标和认识。故事通过小蔓的视角,展现了一个漂泊的家族的宿命和命运,以及年少时的迷茫和成长。小说以流沙如年的比喻,表达了时间的流逝和人生的变迁,同时也揭示了人们在追寻家乡和归属感时所面临的困惑和挣扎。

《流沙如年》精彩内容赏析

煤球上头坑坑洼洼的洞

是记忆里

小镇的瞳孔

记忆是湿黄的,就像江边飘着的雾。小蔓本以为自己不会再回到小镇上了。

小镇的风是从码头那儿飘来的,夹着六公里外的海潮味。风徐徐刮过镇上,掠过三轮车,掠过桥头,再掠过孩子们咬着的指头。谁又想得到呢,她竟曾在这镇上住了整整九年。

小镇唤作“顾念”,位在浙江沿海,隶属温州平阳,依山傍水,风水极好。小蔓年幼时便曾听人说,小镇是因江涛状似巨鳌负山而得名。虽少了点江南水乡的娇美风韵,但旧时商客往来,却也曾有“瓯闽小上海”之称。

她这回返顾念是在冬天,12月29日,一年之末。天才微微亮,她便倚在一辆老旧快客上了。快客是中学时到城里上学的交通工具,年节回来,总要排上好长的队才能坐上。乘客来去,聚散有时,最后躺在记忆沼泽里的,倒也只剩下车上那酸涩的即食香肠味,还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再后来,城镇间兴起动车,坐快客的机会也少了。

时针荡过六点,小蔓望着晨曦穿透薄雾,一寸一寸渗进车窗来,空气中浮动着依稀可见的尘埃。车厢里回荡着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一张嘴,便能呵出点白烟,但多少是南方的冬天,还不至于冷得寒气逼人。

前头就是九凰山隧道了。以前家人常说,过了隧道,便快到顾念。小蔓还记得,小时候她指着隧道口大声嚷嚷时,前座的母亲总会第一时间把头转过来。“把窗关上。”母亲总嫌隧道里的空气脏。

只要稍慢一些,暖风就会灌进车里,杂着呛鼻的烟味和汽油味。

小蔓好久没闻到那股味道了。但此刻她敞着窗,试着深呼吸,却怎么也吸不进那股难闻的气味。听说,后来隧道有整修过。又或许,记忆本就是骗人的。

“你骗谁呢你!”才这么想着,前排就抛来了争执声。

“你别不信,我前几天确实看到新闻说有个啥闰秒的,就在元旦那一天。”

两个大嗓门的乘客争论不休。

“闰秒”两个字很快在小蔓心里晕开了。关于闰秒,小蔓是知道的。那转瞬即逝的一秒就似昏黑隧道里的一盏烛火,只存在于幽远的孩提时光。但此刻,她尽可能地努力不去想它。车子追着洞口那渺远的光,奔出隧道。

下了快客,小蔓便招来一辆三轮车。车夫捞了条脏毛巾擦脸,脸上不自觉地,就留下了一道长长的黑印。他本憨笑着,见小蔓脸上古怪,再摸了摸脸,这才发现,顿时又放声笑出来。是那种很朴实的笑,真要形容起来,或许有点像《天下无贼》里的傻根。

小蔓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会突然蹦出这部电影,她依稀记得那是自己小时候买的第一个电影碟。其实这小镇里的人也多是这样,看上去有些凶恶,但骨子里却是憨首的。

“去顾念剧院。”她说。

“那个电影院是吧?”

“剧院。”

“妓院?”车夫脸上狐疑起来。

“顾念剧院,码头边那个。”

“就是电影院,以前是剧院的!”车夫把她的行李搬上车,几乎是不容置疑的语气。小蔓还想再辩,却突然意识到什么,顿时不再接话了。

车夫卖力踩着踏板,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不时拍打车子前方的板子当喇叭。

来往穿梭着不少黑亮纯白的进口车,还有几辆电动三轮,像是这车夫用脚一上一下卖力踩着的,己是少数了。

“车真多!”车夫忍不住又皱眉嘟囔了一声。

新旧参半的小镇街景在小蔓身后飞逝,坑坑洼洼的马路终于画上白线,簇新的交通号志宛如庞然巨兽立在街口,傲然闪烁。

“是什么时候变电影院的?”望着熟悉的巷口,小蔓装作不经意地问。

“早几年就变了。就是生意不怎么样。三中那边不是开了一间万达吗,大家都奔万达去了!”车夫首爽地答。

这辆三轮古董在街上如风驶过,仿佛也卷起了一个时代的烟尘。

这么说起来,古旧的三轮,也曾是小蔓童年的一部分。小时候坐三轮车,小蔓总喜欢学着当地人的样子,扯着嗓子杀价。从江滨到柳下,“五块钱太贵,能不能西块钱?”、“要不三块钱吧?”个头才没多大的孩子,背着个小书包,就懂得砍价了,不吃一点亏。

说起来这本事,应该是和母亲学的。不过有一回,她们去顾念公园玩,下车时母亲没杀到满意的价钱,许是有些生气,将几枚硬币胡乱塞给车夫,就要走,硬币却啪嗒滚落到了座位踏板上。车夫没有多说什么,立刻躬下腰来捡。

小蔓僵着小身子呆站在原地,看看母亲,又看看车夫,不知如何是好。那天,父亲因为这事发了很大的脾气。那之后小蔓就记住了,给人钱的时候,必须是两只手端上的。就像这回,她也谨记着这么做了。

下了三轮车、进公寓楼的时候,小蔓下意识看了眼那几排脱了漆的信箱,塞满广告单和泛黄的陈年报纸,像是许久未有人打理。扶着剥落的墙面逐级往上,墙上还贴满花花绿绿的水电维修广告。她一口气上了三楼,防盗门上锈迹斑驳。按了电铃,却无人应声,小蔓不禁寻思起,或是自己找错了门,但那门牌又分明是准确无误的。正犹疑时,倒是手机先震动起来。

“妈,这是国际电话!”小蔓努力压低声音,就走到窗台边。楼梯间的窗台很大,可以望穿中庭,停机车的大棚子,还有保安室顶上淌着水的水泥平台。

母亲总能掐准最完美的来电时机,她希望小蔓把房子卖出去,小蔓却觉得房子留着总是有用的。至少,人到了山穷水尽时,仍有个落脚地。

在很多时候,小蔓是很倔强的。她絮絮叨叨地说得天花乱坠,坚称至少老房子在,以前认识的人还能寻来。纵然人海茫茫,记忆就如银针般,藏在错综缠绕的毛线堆里,她却也无法确切说出,到底在等着谁。

“总之,房客不在,我明天再来看看。”小蔓搁了电话,不让母亲再讨价还价。再瞥一眼屋门,就准备下楼。

素灰的楼道间忽传来跶拉脚步声,是两个孩子,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女孩手上还小心翼翼捧着一个玩具小电视。这玩意儿她知道,是那种复古幻灯机。小蔓目不转睛看着,一时嘴巴不听使唤,叫住了他们。

“小朋友,你们知道住这儿的人去哪了吗?”

“那叔叔都周末才来的,他家在龙港呢!”孩子并不怕生,女孩很快滚着水汪汪的眼珠,抢着答。

孩子口中的龙港,便是桥那头的小镇,和顾念只有一江之隔。此岸是平阳县,彼岸却是苍南县。几十年来,蹦着弹涂鱼的江水两岸就着是否并镇的话题炒得火热,气焰却也此消彼长。彼时龙港还是不起眼的农民城,却后来居上,发展成繁荣商埠,风头一度炽过顾念。

小蔓还记得,从前一家人常搭上一艘没有座椅的渡轮,倚在栏杆边,望着高楼林立的彼岸,兴致盎然地准备到龙港吃上一顿牛排。那是仅存在于童稚岁月的奢侈享受。后来,伴着青灰的瓯南大桥在两岸间落成,购物商场进驻镇东,顾念也卯足了劲,迎头追上。于是隔着一弯江水,小镇两相斗艳。听车夫说,最近巷口烟雾缭绕的麻将桌上,又唠嗑起两镇合并的话题,但过不久,龙港就要独自升格为市了。

“这房子平时都是阿姨在住的。”比起甜嘴的女孩,男孩看上去倒是沉稳得多,以小大人口吻补充说。

“可是阿姨一早就出门了。”女孩一点儿都不服输地又抢了一句。

无论如何,小蔓决定过几天再来看看。

两个孩子又蹦着脚步下楼了,稚嫩的回音漫在楼道间。

“我爸爸说放假要带我去上海迪斯尼玩,上次我发小玩回来,还给我带回了这个。”女孩童言童语地炫耀着手上的家伙。

“这玩意要怎么玩?”

“把卡片放进去,就会有城堡跑出来⋯⋯。”

女孩抱着新玩具,坐上了男孩的脚踏车。男孩蹬着踏板,两个小身影就这么消失在了喧腾的街口,双双坠入红紫的黄昏中,寻他们的城堡去了。

小蔓凑在窗台边看着,她的思绪,却也就这么跟着他们,匡当匡当,飘回了早远的时光。

二十几载,说长不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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