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吟

那个年代，“赤脚医生”在农村，无疑是神一般的存在。

他们凭着简单的设备，精湛的医术，奔走在各个村落之间。

两人进到屋子。

只见坑洼不平的屋子里，一个用几块石头叠起来的灶。

灶的旁边，一个用三根木头做的简易的桌子，桌子旁边坐着一个看起来有西五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长相可爱，黑黑的头发，又小又白的脸蛋，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还有一张樱桃似的小嘴。

见到杜海两人，小女孩并不怯生，而是咧着嘴露出两个小小的虎牙，同样两个小小的酒窝，调皮的欲隐欲现。

“爷爷，叔叔，”女孩清脆甜美的声音，瞬间让杜海的心活跃了起来。

他走过去，想要挨着她坐下，这才发现她放在凳子上的腿，很是诡异。

叶瑢年赶紧走了过来，一边把豆豆的腿放了下去，一边说：“豆豆，凳子给爷爷给叔叔坐哈。”

“嗯嗯，给叔叔坐，给爷爷坐。”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杜海问。

“我叫豆豆，豆豆。”

“你这名字，谁给你起的呀？”

“我妈妈，”

“真好听！”杜海摸了摸女孩光滑细嫩的小脸说。

“大嫂，她这腿…………”看着女孩那长长裤管里的两条腿，杜海无不惋惜的忍不住问。

“她……她一生下来就这样。”提起女儿的腿，叶瑢年就红了眼眶。

“能走吗？”坐在远一点的杜大壮也走了过来问。

“不能走。”叶瑢年抹了抹眼泪说。

“我看看。”杜大壮说。

杜海赶紧站了起来，让父亲坐下。

杜大壮抬起豆豆的腿，顺着脚掌一点点往大腿处捏，只见他眉头紧锁，一脸庄重。

当捏到离脚掌半尺地的时候，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又拿起另外的一条腿，同样一点点的捏了起来。

大概过了好几分钟的样子，他才一脸欣慰的对叶瑢年说：“大嫂，这孩子的腿有救。”

“是吗？医生，我女儿的腿真的有救？”

见杜大壮肯定的点了点头，叶瑢年激动的不知怎么办才好，她使劲的搓着自己的两只手，任泪水在脸上狂飙。

“吃饭，你们先吃饭。”

叶瑢年又哭又笑的转身，揭开锅盖，只见一个个又大又白的馒头，正咧开嘴笑着，仿佛它们也知道这个喜讯。

“你得带这孩子去大医院，小地方不行，最好去…………去北城。”杜大壮一边咬了一口馒头，一边夹了一口咸菜放嘴里说。

“去……去北城。”

刚刚狂喜的心，顿时又低落了下来。

叶瑢年为难的说：“医生，这个……这个得多少钱啊？”

“估计……估计再怎么也要几千块钱吧？”

“几千？”听到杜大壮的话，叶瑢年的心彻底的沉到了谷底。

别说几千，就是几百，几十，她叶瑢年都拿不出来呀。

搜遍全身，她也搜不出来几块钱。

见叶瑢年为难的样子，杜海很是于心不忍。

他赶紧说：“大嫂，你也别着急，办法总是会有的。”

“嗯嗯，”

看着叶瑢年转过身去偷偷抹眼泪的样子，杜海的心里，隐隐作疼起来。

吃过早饭，看着一锅馒头所剩无几，杜大壮从怀里拿出十块钱说：“大嫂，这钱你拿着。”

“不……不……”叶瑢年急的两只手使劲的摆着，苍白的脸上，竟然涨的通红。

“你拿着，你一个女人带个孩子，挺不容易的。”

杜大壮不容拒绝的将钱放在桌子上，转身就出了门。

“不行，我……我真的不能要。”

叶瑢年拿起桌上的钱，追上后面的杜海，塞在他的手里说：“你们帮我女儿看病，我都沒感谢你们，怎么能收你们的饭钱。”

看着她紧闭的嘴唇，透着坚毅的眼睛，一脸的倔强，杜海竟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父子俩默默的穿过村子，走在弯弯绕绕的田埂路上。

“爸，”杜海满肚子的疑问。

“欸，”

“这女的……家里沒有别人吗？”

“有啊！”

“那……那怎么不见别的人？”

“何音宛，何音宛知道吗？”

“何音宛？”

“欸，就是去年偷咱们村田老头家牛的那个。”

“他？他怎么了？”

“他就是这大嫂的男人。”

“啊！”听到父亲杜大壮的话，杜海大吃一惊。

“怎么……怎么这个样子？”

他实在无法将那个善良弱小的女子，与凶神恶煞的何音宛联想在一起。

“那他也不管自己的老婆孩子？”

“他那种流氓地痞，连最基本的羞耻心都沒有，你还能指望他什么？”

“这……”

想起女孩那清脆甜美的声音，以及大嫂那一脸的倔强，杜海心里说不出的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