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我昭昭意

“咳……咳咳……”

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精致的雕花木床前的鲛纱被一只白皙纤细的玉手轻轻挑开。

里头坐着的女子青丝挽着，唇色是胭脂都盖不住的苍白，手中拧着的帕子还有微微泛黑的血迹。她吃力地撑起身子，又是一阵咳。

房门被缓缓推开，是熟悉的雪松香味……

轻裘锦衣的少年看见少女起身，急忙疾步来到榻前，将冒着苦味的药汤放到一旁的雕花矮几，俯身小心翼翼扶起少女。

“昭昭，以后你若要起身，伸手摇铃即可，她们就守在屋外。”

少女方欲开口，突然只觉喉间一阵腥甜，抬手用手帕捂住嘴，又是一阵咳。过了一会儿后，她轻轻摇了摇头开口道：

“我用不惯。”

顾时予看到那沾血的帕子，眸中闪过一丝复杂，只一瞬便又神色如常。他伸手将少女揽入怀中，抬手抚了抚少女的乌发。

“无妨，昭昭不喜欢这些人那我再找便是。来，咱们先喝药。”

叶蓁蓁看着伸到面前的盛着黑苦的药汤的汤匙，眉头紧蹙，不由得偏了偏头。

“昭昭乖，把这药汤趁热喝了，喝了病才能好啊。药汤苦，我给你买来了你最爱的玫瑰蜜饯。对了，花园的海棠花开了，喝完药我们一起去赏花好不好？”

“将军，你这又何苦呢？你也看到了，我解不了蛊也治不了她，你就放过我吧！让我随父兄们去吧……”

顾时予面色一僵，方欲辩解，门外便传来了凌轩的声音。顾时予放下汤药走向前去，凌轩附耳同顾时予说了几句。片刻，只见顾时予面露喜色，点了点头后遣走了他。

凌轩走后，顾时予重新将叶蓁蓁揽入怀中，埋首在叶蓁蓁的肩窝处，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叶蓁蓁的锁骨上，惹得叶蓁蓁一阵酥麻。

“太好了，昭昭你知道吗，我真的太高兴了！凌轩方才告诉我他们找到鸢婆婆了，你很快就会好了。”

少女面色淡然，充耳不闻。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手臂上狰狞的墨绿色的藤纹。似乎察觉了什么，少女抬首看着房梁，不由得勾了勾嘴角。

下一瞬，白烟西散，顾时予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便倒在了叶蓁蓁的怀中。一个身着暗红色彼岸花裙装的女子款款出现在了叶蓁蓁面前。

“霜降。”

叶蓁蓁伸手抚了抚顾时予的面颊，“就让这一切都结束吧。”

…………

“少主，少主你快醒醒！”

顾时予挣扎着睁开了眼睛，只觉头疼欲裂。

“昭昭……昭昭……”

凌轩和凌樾急忙将顾时予扶起，顾时予捂着头环视西周，抓着凌轩问道：“昭昭呢？昭昭如何了？”

“我同凌樾赶来时……未瞧见少夫人。”

心口一阵刺痛，抬手便见腕间的恋生花泛起了红光。

“昭昭……昭昭有危险！快，都快去找啊！”

顾时予方起身，一记飞镖擦面而过。镖间扎着一页沾着新血的白纸，打开一看：西南桃林

西南桃林

顾时予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桃林，惊起一群鸟雀。方一接近桃林中央，地上便是拖行数米的血迹，再往前便见西周零星倒着身着暗红色彼岸花裙装的女子，愈靠近，横死的人愈多，血腥味愈重。顾时予的脸色也愈加沉重。

忽然，队伍中不知谁惊呼了一声。

“少……少夫人在半空中。”

半空中的少女被数根红绸束缚着，雪白的衣裙没有一处是完好的，完全被染成了红色，身上也尽是剑伤和贯穿伤。少女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唇色尽褪……

在惊讶到来的一瞬，痛意也在撕扯着悄然蔓延。他神色空了一瞬，仿佛有什么东西撕裂开来。

他赤红着双眼劈开了红绸，抱下毫无生气的叶蓁蓁。

“昭昭，昭昭你醒一醒，不要睡了好不好，不要吓我。我们去找鸢婆婆，我们还有好长好长的日子要过，别睡……别睡了。”

少女浑身冰凉，毫无反应。顾时予将少女抱得更紧了些，欲用自己的体温捂热少女。

叶蓁蓁胸前的镂空雕花银莲坠子忽的闪过一缕淡淡的青光，随后右手缓缓张开，一枚泛着金光晶莹剔透的下弦月模样的玉石滚落了出来。

顾时予瞳孔震缩，抖着手拾起玉石。

“皎月……”

他的心好像被撕碎了，抱着她的时候，那种绝望的痛苦是如此清晰而熟悉， 他疼的受不了，甚至无法呼吸。然后他猛地向后倒去，倒在一片惊呼尖叫还有呼喊声中。

…………

五年后

年轻的首辅大人身着暗红色的朝袍屏退了众人，含笑着走进了祠堂。雪松香味很快便被吞没在了线香中，男子缓缓开口道：

“昭昭，谢家倒了。曾经害过叶家的人我一个也没放过，他们都下去向你们赔罪了。

这些年我得师父师娘、兄长们和你的庇佑，几次在战场上都死里逃生，这才一步步走到这个位置替叶家平反昭雪。

我亦知你怨我，这五年一次也不愿入我梦来。对了昭昭，再过几日我便又要领兵北上了。这一次你就不要再护着我了，可怜可怜我，让我也随你去吧。

我真的……好想你。”

顾时予眸中尽是温柔，他细细擦拭着手中的牌位，意味深长地抚过上面的金字后，轻轻地将牌位放回了原位。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牌位后捧着脖间的银莲坠子缓缓合上了祠堂的大门。那置于中央的牌位也随之一点点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那牌位上写着：

吾妻叶氏蓁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