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丑夫

"殷妈妈 ……"

轻唤一声，孟婉的眼泪就止不住的往外流。除了自己的母亲，乳母殷氏便是这个世上最疼爱她的人了。

殷氏瞧着她，眼角也泛了泪光，摸着孟婉的头，将她凌乱的头发又理了理。

"姑娘啊，你要听话。别再惹夫人生气了。她到底是你娘啊！"

她一边瞧着门外，一边如此说着，像是说给门外的人听。

拍了拍孟婉的手安慰了她，回头对小桃说道："小桃，快给你姑娘梳洗上吧，别误了时辰！"

小桃应着，就忙活了起来。

孟婉连忙又唤了一声“妈妈”，却又被殷氏打断了。

殷氏轻声嘘了下，捏了捏她的手，将一团纸塞了进去。

悄声说道："姑娘，往后在别处，大夫人和奴婢都不在你身边，切莫冲动了、与人硬碰硬，万事需以自保为首。夫人她、最大的心愿就是您能平平安安的了……"

她说着瞧了一眼门外，继而提高了嗓门。

"婆家不比娘家，这世上，除了自己的娘亲，还有谁能护着你？往后没了大夫人的庇佑，姑娘就只能依靠自己了！"

说完就松开了孟婉的手，满眼都是不舍，瞧了半日似乎想要将她深深印刻进脑海里一般，才又说道："姑娘收拾吧，奴婢还要去前院伺候大夫人……

姑娘……保重。"

木门重开重又关，孟婉静静的目送殷氏离开。

视线落在院里的枯树上片刻，瞧着树上枝条将将冒出的嫩芽，被凛冽的风缠的打颤儿。

她紧紧握住了殷氏塞在她手中的那团纸……

清冷的街道，春意阑珊。青石铺就的路面还隐隐透着丝丝寒气。

孟婉从前从未想过，自己的婚礼竟然会是这么简陋寒酸。

几只红绸箱子，一抬小轿徐徐而行，约行至萧家后门的巷道里时，忽听到一声男子的轻笑。

"说一下啊，爷要打个劫，想活命的，快滚！"

花轿被猛地放下，一众喜婆轿夫哄然而逃。

"姑娘，有山匪……"

小桃颤抖着低声说道。

孟婉一惊，撩开了盖头，"山匪怎会跑来城中？"

话刚毕，便见轿帘被人用力一掀，一张笑魇如花的青涩脸庞钻了进来。

是个扛着双刃尖刀的少年。

少年约摸十七八岁，一双漆黑晶亮的眸子透着一股子的痞气。

"爷进城打个尖！有意见……"

他说了半句便愣住了。

轿中少女秀眉杏目、玉颊樱唇，说话燕语莺声，大红的盖头半遮面、衬的略带着病气的模样甚是娇媚。

西目相对，少年的眼底升腾起一股惊艳，一张稚嫩的脸瞬间笑的似开了花。

"大户人家养出来的闺女是不一样哈！"

他调笑着说。

"瞧这小脸白嫩的，那话怎么说来着？"

他向身后的一群汉子问道。

一群膀大腰圆的汉子抓耳挠腮都答不上来。

少年啧啧两声，使劲想了想，继续说道："叫……哦！病如西子！啧啧，爷今天捞着了！傻子又如何?来啊，抬回去，今晚就洞房！"

听他这话，似乎知道劫的是谁，倒像是计划好的。

孟婉握紧手中那团被她捏皱了的纸，只求着再等等。

“我们、我们是孟家的……这里是萧家！你们怎么敢！”

小桃被吓得说话没了章法，紧紧护住花轿，不让人靠近。

旁边的汉子一只手就捉住了她，回说道：“劫的就是你们孟家的！你这丫头瞧着也不错，不如跟了俺老西吧！”

说着，手就不老实的摸向了小桃的脸。

“老西，你咋还先挑上了？不得等哥哥们先瞧瞧要不要，才能轮着你呢！”

另一个汉子咋咋呼呼的就喊开了，倒不是真想跟老西抢，更像是瞎掺乎。

“俺不管！”

老西呸了一声，“哪次都是让你们先挑，回回都没轮着俺！这次，她就是俺的！”

说着就将小桃扛了起来，吓得小桃吱哇乱叫。

任凭她怎么捶打，在老西身上都像是挠痒痒一般，只招的一干人等哈哈大笑。

“斯哈……”

老西突然猛吸一口凉气，后肩上传来一阵酸痛，一个不稳，小桃趁势逃了下来。

“别过来！”

孟婉厉声喝道。

老西闻声看去，竟是不知何时，新娘子己经从花轿上跑了下来，手中握着一支滴着血的珠钗正对着他。

他立马拉了脸，一把将孟婉手中的珠钗夺了过去，丢在了地上。

本躲在孟婉身后的小桃见势又挡在了孟婉的身前，瘦弱的肩膀颤抖着。

众匪如猫戏老鼠般的，饶有兴致的调笑着。似乎看孟婉她们越是害怕，他们越是兴致勃勃。

匪头少年皱了皱眉，颇有些怜香惜玉的模样，扯着嗓子说道：“老西！别犯浑，那可是爷的压寨夫人……”

"砰!"

身后突然一声巨响打断少年的话，也吓得众人皆是一哆嗦。

匪头少年骂骂咧咧回过了头，吵嚷道："哪个王八蛋在老子背后放炮呢！"

众人回过了头。

不远处，一袭青衫，微风拂动，衣袍飞扬。

那人面如冠玉，唇如点绛，却用半张鬼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眸子，目光清澈如一汪清泉。

他手中握着一把说不上是个什么、但又十分精致的东西，对着那少年。

少年微微挑眉，满眼俱是轻蔑。

“大白天的，装神弄鬼，这么见不得人吗？给我上，爷倒要看看他是个什么鬼！”

他招手示意，山匪便一拥而上。

还未到那人近身，又听一声炮响，在后方的少年应声倒地。

匪众被突然的炮声吓得颤栗，回头看到少年的臂膀上，竟多了一个血窟窿，正汩汩的流着鲜红的血液。

“我要了你的命！”

老西吼着就要奔了过去，被少年叫住了。

少年嘶嘶的吸着冷气，额间疼出了汗。

那人依旧岿然不动，也不说话，举着那东西对着少年，这次对准了头。

少年如幼狼的眸子暗了暗，众山匪早己围过来，皆挡在他的身前。

看着肩膀上的血窟窿，少年脸色苍白而凝重，低声断断续续的说道：“是火铳！这玩意儿猛，声又大，怕会惊了差役……”

众匪虽未见过，倒是听说过火铳，那是从外洋、由异鬼传进来的新鲜玩意儿，不多见，但是威力极大，隔空打一下，都能要人命。

而现在被打中的少年，虽还在强撑，但额头的冷汗和苍白的脸色，己经说明了一切。

再看那人此时，己经拿着火铳对着了少年的头，便再不敢轻举妄动了。

少年顿了顿，瞧了一眼一旁的孟婉，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笑的如一朵含苞待放的小白花。

“小美人儿……我叫苏不弃……你可记住了！”

孟婉一滞，这人！命悬一线、气息都不稳了，竟还有心思调笑，忙别开了脸不再看他。

待再看时，少年己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连青衫面具的男人也转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