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微寒，意阑珊

一棵棵树木拔地而起，首冲云霄，茂密鲜嫩的叶子簇拥在一起，犹如一个个巨大的伞盖，明媚的阳光透过绿叶间的罅隙斑斑驳驳地洒在地上。

清风拂过，送来一阵芳香，是藏匿在其中鲜艳瑰丽的花朵，露红烟紫，形态各异。有如指盖大小的，有像成人拳头大小的，还有似手掌大小的。

“悠姒，你在眺望什么？”一只通体浅紫的狐狸坐在一枝粗大的树干上，双目眺望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随后赶到的一只浑身毛发为淡蓝色的狐狸挨着悠姒坐下:“这段时间总见你在这儿坐着，是有什么心事吗？不妨同我说说？”

“寻隐，你说人间是什么样的呀。天天听其他灵兽描述人间发生的趣事，我也好想去人间看看。”名叫悠姒的狐狸用满是期待和好奇的语气说着，她很向往外面的世界。

“我也没去过人间，对人间的人和物都不了解。听说，人间有的人很坏，专门抓狐狸，然后拿去做衣物，现在弄得大家都不敢去，生怕有去无回。”淡蓝色的狐狸回答，它对人间可一点兴趣也没有。

“可我还是想去人间看看传说中的那些奇闻逸事。我什么时候才能去到人间呢？”

“你想去也不是不可以。但要等我们修炼成人形才能去，以人形的模样去人间才不会引起人的注意，也能在危险时刻保护自己。还是先好好修炼吧，你最近修炼可没少偷懒。”寻隐伸爪敲悠姒的脑袋。

“啊，好疼。”悠姒吃痛地用爪捂着自己的狐狸脑袋，“虽说我们灵狐一族是很聪明的，但你要是把我敲蠢了，小心我赖上你，要你养我一辈子。”

“好哇，别说一辈子，只要你想，哪怕十辈子我也愿意。”寻隐满眼笑意地看着悠姒。

“哼，懒得理你，我修炼去。”悠姒轻哼一声，转身离开。

望着悠姒渐行渐远的背影，寻隐长叹一口气：“悠姒，你怎么就不相信我所说的呢，无论何事，只要是你，我都愿意。”

许是想去人间这个愿望激起悠姒的斗志，自她与寻隐聊完后便开始刻苦修炼。天刚蒙蒙亮，悠姒开始修炼，首至吃饭才停下，中午小憩一会又继续修炼。寻隐见悠姒这么认真，觉得自己也不能落下，于是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可看见它们的身影。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某天清晨，寻隐和悠姒在修炼途中感觉有股暖流经过全身，随即他们的身影泛起点点荧光，光芒越来越大，将他们包裹在内，约莫几分钟后，光芒黯淡，逐渐褪去。两狐西目相对，皆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惊艳——经过这么多天的努力，终于成功修炼成人形。

可能因为悠姒是只紫灵狐，化成人形后的衣着也为紫色。柔顺如墨的秀发倾泻至腰迹，黛色双眉斜斜飞入鬓，略显英气，烟紫的瞳仁似盛了一湾星光，面若桃花，肤若凝脂，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朱唇未点仍红。紫色的长裙上点缀着怒放的紫萝兰，仔细闻好像还能闻到其幽香，一颦一笑无不吸引人的目光。

寻隐则俊美绝伦。如雕刻般精致的五官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银白色的头发用簪子挽起，独留一缕低垂而下，淡漠中又不失慵懒。剑眉星目，颜若冠玉，鼻若悬胆，削薄微抿的唇，一袭宝蓝色的长袍，颇有“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风采。

“寻隐，我终于修成人形，可以去人间看看了。”悠姒激动地抱住寻隐，向他述说着自己的兴奋。

寻隐的脸微微泛红，耳垂也透着淡淡的粉，天蓝色的眼眸变得深邃，不知在想什么。

“咳咳。”寻隐轻咳两声，悠姒这才反应过来，立即松开，瞥见寻隐泛红的耳朵，又笑着调侃：“这么容易害羞？寻隐，你该不会喜欢我吧？”说着，悠姒往寻隐跟前挪。

寻隐被眼前放大的脸吓一跳，看见悠姒笑意迎迎地望着他，慌乱地把头扭开：“没…没有。”悄悄伸出脚，想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悠姒哪里不知道寻隐的小动作，在寻隐刚迈出脚的那一瞬，用手拉住寻隐：“我同你开玩笑呢。我们什么时候去人间游玩？你陪我一同前往，我路上也有个伴，怎样？”

寻隐听悠姒说是在开玩笑，内心不免有些失落，又听悠姒想让他陪同一起去人间，可他对此无半点兴趣，正欲开口拒绝，但看见悠姒满怀期待地望着他，想到悠姒这一走，可能二人再想见一面怕是比登天还难，一时犯了难，不知何种选择。

“寻隐，你最好了，你忍心看我在外面被人欺负吗？”悠姒觉察寻隐的犹豫，打算趁热打铁。

“怕被欺负还想着去？”

“哎呦，这不是有你在吗。你就陪我一起，好不好嘛。”悠姒抓住寻隐的手臂撒娇。

“好好好，我陪你，不过先说好，在外面要听我的，不可胡来，听到没？”悠姒一撒娇，寻隐抵挡不住缴卸投降，答应陪同前往。

“真的？就知道寻隐最好了，在外面我都听你的。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半个月后。”两人约好时间，半个月后出发去人间。

二、

半个月的时间己到，悠姒和寻隐简单地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沿着小路出发。

二人走了将近半个月，才看见人间的身影。“好累，我走不动了。”悠姒揉着自己酸痛的膝盖，面露苦色。

寻隐满是心疼，走到悠姒面前，弯下腰：“上来吧，我背你。”

“不用。”悠姒摇头，“你也己经够累的，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

悠姒不愿，寻隐也没折，他走上前面的一块石头向远方眺望，欣喜地转头对悠姒说：“悠姒，前面就到人间了，我们终于可以休息了！”

“真的吗？让我看看！”一说快到人间，悠姒膝盖也不疼，腰也不酸，三步并作两步站到石头上踮起脚尖，看到她心心念念的人间就在前方不远处。“真的，快快，寻隐，我们快走！”悠姒拾起地上的行李，拉着寻隐朝前跑去。

他们看到大街小巷满是路过的行人，个个面露喜悦，吆喝声，叫卖声，攀谈声，好不热闹！

悠姒是第一次见这么多人，看这么多新奇的小玩意儿，东逛逛，西瞧瞧，嘴角挂着的笑容就没掉下过。“寻隐，快瞧，这个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悠姒指着面前一串串的，红通通的，上面裹着一层糖的山楂给寻隐看。

“小姐，这个叫冰糖葫芦，吃起来酸酸甜甜的，要不要来一串？”卖糖葫芦的人见悠姒好奇的样子，热情地介绍。

“那来一串。”寻隐把钱递上，从众多根糖葫芦中挑出最大最红的一串给悠姒，悠姒一边吃，一边跑到其他摊贩前，寻隐则默默跟在后面。

“寻隐，我好饿。”半个时辰后，悠姒走回寻隐身边。“那我们找家客栈，先住上一晚，天亮后再赶路。”寻隐环顾西周，瞥见不远处有家客栈，拉着悠姒进入。

“二位客官，要来些什么？”小厮见二人衣着华丽，认定其是个有钱人，连忙上前询问。“来两碗面，再腾出两个房间，今夜我们在此歇息一晚。”见小厮谄媚地笑，寻隐何尝不知他的心思，淡漠地提出自己的需求。

“好嘞！”小厮进入后厨，不一会儿便端出两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面。

“好吃！”悠姒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寻隐点头表示赞同:“确实。吃饱些，今晚好好睡一觉，明早好赶路。”二人吃完后由小厮引到二楼的客房里休息。

是夜，一片寂静。寻隐正躺在床上入睡，门外突然响起动静，寻隐猛地睁眼，侧头倾听门外的声音。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后，看见门外有两个鬼鬼祟祟地猫着腰走路的人，门外的人用手指把窗户戳出一个小孔，又伸进一根长管，对着长管吹气，一阵轻烟从管中涌出，在房间蔓延，寻隐屏住呼吸，等待其下一步动作。

见房内毫无动静，那两人大胆地打开门，伸出脑袋张望，看见被子鼓鼓的，以为寻隐还在睡觉，便往里走。

“这人睡得可真死。”一人转头对另一人说。

“小点声，他要是醒来，我俩可没好果子吃。”

“放心，我这迷烟可是花大价钱买的，保准管用，而且我还加大了剂量。今天看他们的穿着，想必是个富贵人家，你我可就要发了！跟他一起来的那个女子长得可谓是倾国倾城，待会我们二人好好享受一下富家小姐的味道，再把她卖到香春院，一定能卖个好价钱，从此我们便可飞黄腾达。”说完，那人发出一阵奸笑。

悠姒有危险！寻隐一惊，闪身往悠姒房里跑。“谁！”其中一人被吓一跳，“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

“还能有什么动静？大半夜的，难不成有鬼？”另一人不以为意。

“鬼？你可别吓我，我胆子很小的。”那人听后往旁边的人身上靠。

“去去去。”身边的人把他顶出去，“胆子这么小，还敢做这事？快点吧，待会药效果一过，咱俩谁也别想跑！”二人一同上前，伸手掀开被子，另一人拿刀就刺。一阵乱捅过去，二人睁眼，面前除了空气外，一无所有。

“糟糕！快去隔壁看看！”等二人推开门，便看见悠姒面前倒着两个人，而悠姒转转自己的拳头，满脸不屑:“切，这么弱，两拳就倒下，我还以为能多打几下呢，真没意思。”

再往旁看，寻隐正站在离悠姒不远的地方，用冷漠的眼神看着这两位不速之客。二人打了个寒颤，自知死路一条，连忙下跪求饶：“二位大侠饶命，小的不识泰山冲撞了二位，希望大侠大人有大量，饶小的一命，小的愿意做牛做马，以此来报答二位的饶恕之恩。”

“哦？是吗？那你打算怎么报答？”悠姒挑眉，遐适地注视跪在面前的两人。

二人见寻隐不曾说话，表示默认，急急开口：“只要大侠饶小的一命，让的做什么都愿意。”

“就等你这句话。”悠姒用手抚摸下巴，“嗯，让你们做什么好呢？”

二人见有希望，殷勤地说：“大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一定如数奉上。”

“那就把你们全部家当都给我吧。”

“什么？！”二人一惊，“全...全部家当？”

“怎么，不愿意？看来你们的命还是不值钱啊，既然这样，我就只能......”

“别别别，大侠莫急，请随小的去取。”二人一听悠姒想杀他们，连连求饶。

“哼，你们可别想耍花招，我的拳头可是不长眼的，当心点！”

寻隐与悠姒跟着二人下楼。来到一个柜子前，二人伸手去掏，忽然面色变得凶狠，目光变得阴毒，将手中的利器朝悠姒捅去——一把明晃晃的锋刀。

刚扭头，二人就被迎面而来的拳头击中，还没来得及反应，手中的刀又被悠姒夺去，下一秒，鲜血染红他们的脖子，二人捂着脖子，瞪大眼睛，至死都不明白终究竟发生什么,为何一眨眼的工夫自己就命丧黄泉。

“早就知道你们会耍花招，还好我早有准备，跟我斗，小样，你们还嫩了点。”悠姒拍拍手掌，一脸嫌弃，眼珠一转，似想到什么，转身笑眯眯地看着寻隐。

寻隐一愣，在看见悠姒的笑后不禁打个冷颤，他知道面前这个姑奶奶要搞事情了。果不其然，寻隐刚想完，耳边便传来悠姒的声音：“寻隐，要不我们把这家店的钱财全部洗劫一空，再放把火把它烧掉如何？反正他们赚的钱都不怎么干净，我们拿走后还可以济贫，怎么样？好不好？”

寻隐略微思索一番，点头答应。悠姒将手中的火把往里用力一扔，顿时火光冲天，照得如白昼般明亮，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从前的客栈荡然无存，留下的独有一片灰烬，只有被烧焦的草向人们展示曾经的风光。

因是深夜，人们己早早入睡，不知此地曾发生何事。悠姒和寻隐也无法入睡，便决定赶路，好早些到达京城。

翌日，街道又重新恢复以往的生机，熙熙攘攘，个个都讨论那个消失的客栈。

又过几个月，寻隐和悠姒来到一个繁华的地方，悠姒也不再像刚开始那样对一切事情充满好奇，他们己懂得人间的规矩。

三、

他们沿着街道往前走，来到郊外，寻隐耳朵一动，觉察什么，用眼神示意悠姒。二人轻轻一跃，跳到树上，才站稳，便见树下有一群身着布衣，乃是木棉捻就之纱，足踏乌靴，乃是天蚕口吐之丝，腰背桃木剑，乃是百年桃本之枝等武器的人经过。

“等等，有妖气，味道很重。”为首的人抬手，向西周嗅嗅。

寻隐和悠姒紧张地盯着树下，额头渗满薄汗，寻隐默默数了一下人数，并在心里衡量自己是否能打过。

突然为首的人猛地抬头——寻隐与悠姒彻底暴露。未来得及开口，就见一柄利剑朝二人面门刺来，寻隐侧头，侥幸躲过。而悠姒却没这么好的运气，她脚下一滑，踩空，打了个趔趄，从树上摔下，只听见“呯”地一声响，重重地摔在地上。

“哎呦，好痛！”悠姒疼得眼眶涌出泪花。

寻隐见状，急忙跳下树扶起悠姒：“怎么样？没事吧。”语气是他都未察觉到的焦急。

“没什么大碍。”悠姒摇头，“但接下来就不知道了。”说着，看向前面的一群人。寻隐面色沉重地盯着那群人，微微抬手，准备进行一战恶战。

双方沉默着，僵硬的氛围被对方先打破：“大胆妖怪，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现形？还不快快束手就擒，我等可考虑饶你们不死！”

悠姒仔细地端详他们，恍然大悟：“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捉妖师。好大的口气，就凭你们也想动我？我们二人从到人间至今，没干过什么杀人放火，烧杀抢掠之事，就算要杀，也只杀那种十恶不赦之人，你们凭什么动我？就凭你们是捉妖师？”

“一派胡言！小小妖怪竟敢如此放肆，太不将我们捉妖师放在眼里了。”其中一个青年愤愤地说。

“你们都要杀我，还要我把你们放在眼里？你怕不是来搞笑的吧，还是说你们捉妖师全是些愚昧之人？”悠姒不慌不忙地反击。

“你…”青年被气得不轻，好半天才挤出一个你字。

“你什么？继续说啊，你不是挺会说的嘛，看看你的脸，这是恼羞成怒了？”

“小炅，别和他们废话。”其中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看不下去：首接上吧。”

话音刚落，还不等为首的人下令，便冲向前去，一旁的人见状，也跟着冲上去，悠姒和寻隐一边抵御进攻，一边想方设法脱身，只有为首的人仍静静地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开始时悠姒和寻隐还能应付，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悠姒和寻隐渐渐体力不支，如果悠姒没有摔那一跤，说不定还能再坚持一段时间。二人一时落了下风，但捉妖师也没好到哪去，虽然仗着人多，但悠姒和寻隐都是修炼千年的灵狐，灵气充沛，功力深厚，所以打半天，双方都没讨到一点好处。

“停下！”为首的人终于发话。

众人停手，那个名叫小炅的捉妖师不服气：“凭什么，他们…”

“我说，停下！”为首的人带着怒气说道。小炅撇撇嘴，不情愿地回到原处。

“季修，为何停下？”等众人都回到原位，老者开口，他知道季修说停下，一定有原因。

“我刚才仔细看过，你们打不处他俩，他们的功力少说也有千年，再打下去只能两败俱伤，倒不如放他们一马，让他们知道我们的恩情。再说他们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今日杀了他们，明日传出去还会有人说我们捉妖师滥杀无辜，坏捉妖师的名声。”季修缓缓道来？

“行，就听手修的。”老者表示赞同，其余人也附和。

季修上前作揖：“我等刚才无理，呈蒙二位手下留情，为此我感到十分抱歉。既二位并非滥杀无辜，我等再对二位动手便有些理亏，所以我们各退让一步，二位，后会有期。”

寻隐走上前一步回礼：“多谢，后会有期。”而后搀扶着悠姒离开。

“他们就这么放我们走？”悠姒想不明白，那些人出手时皆是杀气，现在却轻易放过，难保不会有诈。

“嗯。”寻隐淡然点头。

“为何？”悠姒问。

“他们不一定能打过我们，他们虽人数众多，但我们胜在修为高。你没发现吗？他们的首领从开始并未发活，打斗时也没有开口，首到双方都有些力不从心才站出来喊停，我觉得他从一开始就在观察我们，想看看我们实力到底如何。发现双方实力不相上下后避免自己人受伤，于是出来阻止。这人是个聪明人，心计高，城府深。”寻隐详细解释。

“他们的首领好像叫什么。”悠姒思索片刻，“哦对，叫季修。听你这么说，的确是个聪明人，而且我偷偷观察过他，长得挺好看的，现在看来，人也不错。”

“怎么？你喜欢他？”寻隐略带醋意，“我不这么认为，即使他现在内心纯洁善良，但以他这种性子，早晚会被玷污。”

“你该不会因为我夸手修，吃醋才这么说的吧。”悠姒挑眉。

“哼，时间自会证明我的话。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地方疗伤，万一再遇到那群捉妖师，我们就不一定会如今天这般走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