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梦诡

深夜，一轮明月高悬，银辉平等的洒向每一处光鲜与龌龊。成安无心赏月，急匆匆的端着一碗解酒药向正蘅轩跑去。

“少爷，您慢些……”豆青小心翼翼的把他扶了起来“先用些水吧。”

张怀朔半倚着靠枕，不住的干呕。他并没有喝太多，今日席上都是有分寸的，况且老太太也发了话，不许给外孙灌酒，让张怀朔难受的是另一件事。

宴席上，宝瑛走了以后，大舅李敦敲了敲桌子，醉醺醺道：“今日在座的都是自己人，该放松些。”说罢，朝身边的常随使了个眼色。

在座的人纷纷会意，气氛逐渐沸腾起来，只有张怀朔一人不明所以。

二舅李敕和一小部分人却神情不忍，或扭过头去，或低头喝酒。

最上首的大舅怡然自得，陶醉的看着这一切。

“咚—咚—咚—”周围的丝竹之声声突然间停下了，打拍子一般的鼓声猛的响了起来。

花厅的门猛的被推开，一大群舞女有节奏的步入，她们身上穿着飞天的装束，披挂着纱布般的披帛，最中间的红衣少女怀中抱着一个琵琶。

红衣少女技艺超群，抱着琵琶舞得摇曳生姿，一双星辰般的眼睛勾着人。

一曲舞毕，舞女们纷纷坐在宾客们的周围，红衣舞女却退了下去。

张怀朔身边也来了一位，明明是清冷的长相，却偏偏画着妖冶的浓妆。

“不必了。”望着端着酒的舞女，张怀朔皱了皱眉，她身上的香气太浓，熏的头疼。

舞女听了后花容失色，双眼含泪，求饶一般的看向他。

“好外甥，可是这女使不合心意？”远处传来李敦的声音，他醉醺醺的躺在舞女的怀里“真是废物，伺候人都不会，拉下去吧。”

霎时间，丝竹管弦停下了，两个小厮模样的人走了过来，李敕也悄悄的在身边丫鬟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求求您，求求您了，我不想死。”舞女低声求饶道，不住的磕头。

“大舅，不必了。”张怀朔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外甥喝多了酒，有些头昏罢了。”

“哈哈哈哈，好外甥！”李敦用力把怀里的舞女甩在地上，不耐烦敲了敲桌子“怎么还没好啊！”

又过了许久，张怀朔和国公府的几个亲戚正聊着天，忽然间，一阵异香扑鼻，花厅的门再次开了，不同的是，这次被抬进来的是一个大木桶，足足一人多高，架在一个巨大的莲花底座上。

张怀朔身边的舞女颤抖着，她的手甚至握不住酒杯。

望向周围糜烂的场景，怀朔只得轻抚她的后背，让她情绪稳定一些。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软玉。”

软玉情绪却并没有得到抒解，相反，她越来越不稳定了，只是强撑着不让泪水流下来。

“开！”李敦兴奋起来，一杯又一杯的给怀里颤抖着却强行欢笑的舞女灌酒。

这个大桶是倒扣着的，仆役们把它抬起后，一瞬间烟雾缭绕，莲花座中隐隐有个人坐在上面。

雾气略略散去后，众人才看清了这是什么。

是刚才的红衣舞女，她依旧穿着那身华丽的红衣，头上还是各色珠宝攒成的珠花，怀抱着刚才的琵琶。只是现在的她双腿盘坐，双眼紧闭，浑身发红，竟是………

李敦激动的跑了上前，险些掀翻了一旁的花几，许是喝醉了，一下摔向了莲花座，红衣少女的肢体瞬间七零八落的从固定她身形的铜棍上掉了下来。

张怀朔一时间被吓的丢了手中的酒杯，拉起身边的软玉就往外跑。

上座的李敦并没注意到，他的注意力己经被花厅中央牢牢吸引住了，眼神贪婪而疯狂。

张怀朔拉着软玉在凉国公府里无头苍蝇一样的乱跑，还好天色己晚，府里本该值守的婆子们偷懒喝酒去了。

停下时，张怀朔发现自己拉着软玉站在了一个院子边上的假山旁。

“刚才……刚才是什么……”张怀朔跑的狠了，撑在假山上喘粗气。

“她是……”我的姐姐，软玉泣不成声。

“这简首……”简首是人间地狱般的场景。张怀朔在朔方时，也曾听闻辽国人的残暴，只是活活烹食一个人这种事也是罕有的。

“谁在那儿！”

两人一个震惊，一个心死，没怎么注意隐藏，便被这座院子里的人察觉到了。

“怀朔表哥？”一个温润的声音传来。

张怀朔扭过头去，看到一个穿着白衣头上簪着根金镶珊瑚簪子的少女走了过来，身边还跟着一个提着灯的丫鬟。

“徐表妹？”

这位今天在凉国夫人那儿见过，是二舅母的外甥女，父亲几年前便亡故了，守完了三年孝期便与母亲和弟弟借住在国公府，准备上京选公主伴读，弟弟徐融也在国公府家塾读书。

徐宝甄望向两人，一个红着脸喘粗气，一个衣衫不整的背对着她，一抽一抽的似乎在哭。

徐宝甄年幼之时就聪慧异常，深得徐老爷的看重，徐老爷甚至允许她身着男装在族学里学习，且日日都要教导她，不只学些西书五经，徐老爷也让她管家里的生意，家中迎来送往、人际关系都涉及到。只是徐老爷急病去世后，谢夫人担心宝甄的名声，便把她又藏在了深闺，不过家中事务名义上是谢夫人管理，但实际上还是宝甄来裁决，外面生意上的事儿都得宝甄首肯。

看到两人如此，宝甄不欲多言。

“雪松，今日母亲布置的刺绣还没有完成，让丹翡几个一起帮我做吧。”宝甄避开了张怀朔的目光，对雪松说道。

说完，福了福身，便带着雪松离开了。

“咱们也走吧，再被人看到就不好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张怀朔拉起了地上的软玉。

“事情就是这样，后来就是成安找了过来。”张怀朔恹恹的靠在靠枕上，成广、成安和豆青立在一旁。

“这……”成广想起了李敦，印象中的他并非如此暴虐之人，他总是一副淡漠而疏远的样子，却是个心慈的人，会担心身边丫鬟被罚，茶水凉了也会面不改色的喝下。

夜深了，豆青服侍怀朔睡下后，临时让软玉和一个小丫鬟挤了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