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的赌局——私家侦探·若槻晴海》
原作名:「危険な賭け 〜私立探偵・若槻晴海〜」
作者:[日]阿津川 辰海
译者:悬吧猪栏字幕社日语组
官方微博:@悬吧电影大金刚
“只要能中大奖,就会有积极性,这与侦探工作、逛旧书店是一样的。只是,没有找回离家出走的女儿那般激动。”
—— 摘自若竹七海《失踪的手法》(文春文库)
第 一 章
店里光线昏暗。
虽说是工作日的白天,咖啡店里只有老板与我两个人。
白发苍苍的店老板推了推圆形眼镜,把脸凑近看我递过来的名片。新型冠状病毒的时代,戴着无纺布口罩,眼镜镜面会有些模糊。
“您是叫若槻晴海吗?名字真像女人啊。”
老板放下僵硬的手,把名片放在吧台上。
“经常有人这么说。”
我耸耸肩,做出重复了几百次的动作。“晴海”这个名字其实男女都能用,但这位老板似乎是个老顽固。
“那么,私家侦探来本店有什么事?”
“我们正在追踪这个男人的行踪。他叫牧村真一,三十五岁,杂志社自由记者。”
从超薄商务包里取出照片放在柜台上。是牧村的照片。那是他大学时代与高尔夫球社团的朋友一起拍的,特地把牧村的部分放大后打印出来。
老板看也不看照片,只是盯着我的脸,似乎在寻找什么。因为口罩的关系,我脸上的表情应该很难令他读懂吧。
穿过K车站前的拱廊,与热闹而又井然有序的街道隔着一条路的地方,有一家咖啡店叫做“Calm香亚梦”。店内以木纹为基调,风格沉稳,只有一位戴着圆形眼镜、看起来很顽固的老板。这家咖啡馆就像从老电影里截取出来的一样。放在柜台和桌子上的塑料屏风和店里很不搭。桌上的名片形状的卡片和印有店名的火柴,也充满了时代气息。令和二年十二月(译者注:2020年12月),满大街都是繁华、甜蜜的气息,只有这里是被遗忘的昭和时代。以私家侦探的身份坐在这家咖啡店的吧台上,仿佛自己也成了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老电影中的登场人物。不管怎么说,黑白电影时代的亨弗莱·鲍嘉,是我的偶像。
“谁知道呢。”
老板说。他似乎不想再说下去了。电影时间很快就结束了。
我慢条斯理地探出身子,拿起照片,举到老板面前。
“前天下午3点左右,他应该是一个人来过这家店。”
“不要靠得太近,我拜托你保持社交距离跟我说话。”
老板连头都不抬起来。
“他是下午4点4分从店里出来的,因为这家店里只有西人餐桌,所以我认为他一个人应该是坐在吧台的座位上。”
“。。。你连时间都准确得不得了啊。”
“我们在牧村的住处发现了贵店开的收据。”
老板这才抬起头来,好像被吸引住了。
“失踪了?”
我摇摇头。
“是杀人事件。牧村真一从这家咖啡店离开后的当天晚上,在家中被杀。”
“所以你是在查案吗?”
老板眯起眼睛。
“可是,杀人不是警察的工作吗?为什么要由私家侦探到处打听呢?”
“我们有保密义务。”
我断然拒绝,老板哼了一声。
不过,这是个好兆头。他第一次表现出了兴趣。
实际上,我追查的不是杀人事件本身,而是被害者的某个物品。但是,不能把一切都告诉第三者。我甄别信息,慎重地选择可能令老板上钩的食物。
“牧村是被人从背后击打头部而死的,尸体旁边有一根沾有血迹的高尔夫球杆,被认为是凶器。周日中午,到了约定采访的时间,牧村没来,同事见牧村没来,就到他家去,在那发现了他的尸体。推测是周六晚上被杀害。”
老板还没有反应。我在鱼钩上追加了鱼饵。
“室内有被人翻找的痕迹,特别是放在桌子上的包,包里的东西全都被弄得乱七八糟的。看上去牧村那天晚上还约好了人,因为台历上写着‘和朋友在家里喝酒’。”
说到这里,我沉默了。
老板似乎忍受不了沉默,把玻璃杯摆进洗碗池中,“哐”的一声很响。
“昨天发现尸体,侦探就己经行动了吗?也有这么性急的委托人啊。”
老板无所事事地揉着放在柜台上的名片的一角。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用一种想要说服我和他自己的语气说道。
“。。。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不喜欢喋喋不休地谈论客人。”
老板看着我的眼睛,又移开了。
“大家都是为了得到片刻休息才来到这里的。虽然不至于像在自己的家里一样,但是也很放松,很惬意。晚上这里相当于就是酒吧,喝了酒之后,也会有人把难以启齿的话吐露出来。那是因为他们和我只是一时的关系,在这个城市里,人与人之间一瞬间就会忘记,因为他们都知道,这里的一切都不会连接到其他任何地方。最近营业额明显减少,所以我想珍惜每一个进来的客人,所以。。。”
所以,对警察和我这样的人说客人的事,就会觉得是出卖了对他放松警惕的客人。他真是个顶真的男人。但这就是他的矜持。突然,我发现这家犹如老片场景的店很像水族馆。在微弱的灯光中,时光缓缓流逝。当你对喧嚣的街道感到疲惫的时候,可以飞向这里作为栖身之所。我抚摸着失去光照的木纹吧台,缓缓地说道。
“Calm,英文是‘风平浪静’的意思,是你店名的由来吧?”
这个名字很适合这位一本正经的老板。没有风的地方,可以在喧嚣的都市中,歇歇翅膀。
老板看着我,眼神好像找到了什么志同道合的伙伴。
“我不会把在这里听到的事情告诉任何人,我保证。”
老板缓缓叹了口气。
“。。。照片上的男人我还记得。前天,发生了一件令我印象深刻的事。”
老板缓缓摇了摇头。
“就是你坐的这个位子。位子上坐着另一个男人,他抱着附近旧书店的几个书袋,放在膝盖上整理包里的东西。”
老板又指了指旁边离我隔一个座位的最边上的那个位置。
“而照片上的这个男人就坐在那里。疫情期间需要隔座,所以我决定用塑料屏风代替隔板。吧台每隔两个座位就放一块隔板,算下来一个人可以占用两个座位,但客人也因此减半了。唉,真烦人啊。”
“这样一来最边上那个就只有一个座位了啊。”
“吧台共有七个座位,所以按两个两个来算就多出了最边上这一个座位。这个座位嘛,空间相对就窄了些,大家也只能将就一下。”
老板皱了皱眉头。
“星期六下午3点,午餐时间差不多过了,正好是推出蛋糕套餐的时间,是英式下午茶。”
他慢吞吞地回到后厨,拿来了一叠单据。翻着书页,用力地点了点头:“啊,是这个。”
“星期六下午2点56分,热咖啡和焦糖栗子磅蛋糕套餐,这就是照片上的男人点的。”
在店里待了一个小时左右,下午4点4分离开。和收据上的打印时间也一致。
“还有,这张,星期六下午3点02分,冰红茶和芝士蛋糕套餐。这是另一个男人点的。结账时间是3点35分,看得出他行事比较慌忙。为了能有个歇脚的地方把旧书店袋子里的书塞进包里,来到了这家价格适中的咖啡店。”
“啪”的一声,他合上了账单。
“我记得这两个人,是因为你提到那个包。其实这两个人,真的很巧,拿着同样一个包。”
我拿着冰咖啡的杯子,停止了动作。
“同一个包?”
“对,款式和颜色都一模一样。前面那个。。。就是你说的那个叫牧村的,他把包放在旁边那把空椅子上,后面来的那个则把包放在同一张椅子的底下。”
“底下?是因为当时吧台的其他椅子己经占满了吗?”
“是啊,后面来的那个男的,座位正好是换班消毒的时候。椅子都被占用了。”
我想象着当时的状况。我坐的位置,有个“后面来的男人”。而坐在相隔座位的最边上椅子上的人,正是牧村。
牧村坐在最边上的椅子,只有一个座位的空间,所以他当然想把他的包放在旁边的空椅子上。不过,按照“隔板不成文规矩”来说,那张椅子应该是为“后面来的男人”用来放行李服务的。
当时,其他空椅子上堆满了消毒用品。“后面来的男人”在放包时发现旁边仅有的空椅子也被别人占用了,不得不把包放在那张椅子底下。
这个道理同电影院里座位把手上的饮料支架一样,由于每个人的自我或者说自私行为,中间的人可能会遭遇没法放饮料的不幸。当然,“后面来的男人”原本可以把包放在自己的椅子下面,但他可能不愿意把自己脚边的空间填满。
“话说回来,同样的包真是少见啊。”
“他们俩也都注意到了,相互聊得很开心。”
后面来的男人把旧书店的书袋放在柜台上,调整了一下呼吸,说:“啊,我们的包一样啊。”
牧村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指着旧书店的袋子说:“是啊,竟还有这么巧的事。话说,您买了不少书啊。”
男人听了心情很好,开始聊起他买的书。牧村渐渐失去了兴趣。正好男人点了餐,男人便专心地吃他的芝士蛋糕,和牧村的寒暄也就自然而然结束了。
以上,就是老板再现的两人对话的大致内容。
“现在这年头,初次见面的人几乎不可能交谈了。因为包的事,我印象深刻。”
“然后,后面来的那个男人先离开了。”
我总结了一下,老板深深地点了点头。
“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是个矮个子,腿很短,看着还有点驼背。进店的时候,戴着围巾和手套,这样一来就像个雪人。和那个叫牧村的男人搭话时也是这样,看似阴沉,却出乎意料地明亮,不,也许只是因为涉及到他感兴趣的领域。”
寻找与那个男人有过一面之缘的线索,目前来看只有旧书店了。如果是他经常光顾的店,说不定能知道此人的来历。
“那个男人拿着的旧书店的书袋,你还记得那些袋子的特征吗?”
“其中有两个袋子我知道是哪两家书店。”
超出了期待。
“第一个是茶色的纸袋,上面盖着店家的印章,叫‘九段堂书房’,是这一带有名的书店,店里塞满了中古书,对旧书迷来说是好货多多。本店的常客中也有九段堂的粉丝。”
原来这种旧书店也有粉丝啊,听起来难以置信。
“第二个是一个平淡无奇的白色塑料袋,夹在书中的书签我很眼熟。那是‘舞动书店’,离N站最近。买书的话,店主会夹上自己制作的书签。”
“N站。。。你对隔壁车站的书店也很熟悉啊。”
“这也是受常客的影响。除了这条街,邻站也有好几家不错的旧书店。据说大家都不坐电车,而是走到邻站去逛旧书店。”
“原来如此。”
老板捋了捋白发。
“不过,第三个袋子我就完全不知道了。”
“你还记得是什么样的袋子吗?”
“也是一个没什么特别之处的白色塑料袋,里面是文库本和新书各一本,后面应该贴着没有边缘的白色贴纸。”
“这条线索没什么特点,很难锁定。”
我暂且把老板说的前两个店名记在便条上。
“这附近有多少旧书店?”
“算上邻近车站,应该有十二三家。不过最近可能也有关门的店。”
十几家。就算全部查个遍,估计今天也能处理完。
“对了,那个男人好像有个名片夹。”
“名片夹?”
“对,他喝了一口咖啡后,咧着嘴‘哦’了一声,眼睛瞪得圆圆的,微微点了两三下头,拿起了本店的卡片。”
我拿起桌上的名片形状的卡片,“是这个吗?”把它平放在柜台上。卡片正面印有店铺名称、商标、地址、电话号码、周日固定休息时间等基本信息,背面印有地图。
“是啊。他从包里拿出黑色的皮革名片夹,将那张卡片塞入名片夹里。一想到他喜欢我家的咖啡,我还挺高兴的。”
老板摇了摇头。
“我跟您初次见面,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总之,就因为这个,我就估摸着他应该是那种礼拜六也要带名片夹出门的职业。礼拜六也要工作的吗?名片夹这种东西和周末不是应该无关联的吗?”
我点点头。
“最后再问您一个问题。”
我合上记事本说。
“这位牧村先生,他有没有买什么东西?”
老板把手放在下巴上。
“。。。您这么一提,他好像是买了些杂货。估计是漂亮的餐具之类的。这条街上,有很多这种时髦的杂货店。”
“果真如此吗?这么说来,牧村的包里也塞满了重物。”
我不知对谁嘀咕了一句,老板突然吸了一口气。
“难道,那个时候拿错包了?”
我什么也没说。老板喘着粗气继续说。
“后面来的那个男人的包里装满了三家店铺的旧书,牧村先生的包里装着餐具,两人的包是同样的款式,同样的颜色,重量也差不多。更何况,先离开店的那个男人,也就是后面来的那个男人,是一个行事匆忙的人。当时牧村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后面来的那个男人把包放在同一张椅子下面。他走的时候想当然地以为椅面上的包是自己的包,就这么拿错包了。”
我的表情没有变化,只盯着柜台上的名片。
“等等!”
老板继续说道。
“如果发生那件事之后,牧村先生就被杀了的话。。。牧村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他打开了那个男人的包,看到了包里的东西。。。你们追查的杀人犯。。。难道就是那个拿错包的男人吗?”
“我们有保密义务。”
我喝干了变温的冰咖啡。把账单放在柜台上,手撑着桌面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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