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故人秋

可当来到苏淮安面前，宋南卿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也问不出来。

“南卿你怎么了，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吗？”见她匆忙来到自己面前却未置一词，苏淮安疑惑的望向她。

宋南卿咬了咬牙，作出一脸豁出去的模样，“淮安，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好不好？”

“好。”苏淮安眉头一挑，觉得她这般模样极为有趣。

“同我一起回京，你可曾后悔过？”宋南卿看着苏淮安极为认真的问道。

语气里带了些连自己都不知道的颤抖。

此刻宋南卿才知道母亲的用意，原来一个人面对事物的未知结果时，内心竟会如此害怕怯懦。

苏淮安摇摇头，“不曾。”

接着又说道：“这一路上你总是频繁的回头看我，我知道你是怕我不适应，不喜欢这里。”

“可是南卿你知道吗？”苏淮安看着宋南卿认真的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心安定的地方，便是我的故乡，而你就是我的归处。

宋南卿闻言嘴角的笑容缓缓上扬，最后用力的点头，“我也是。”

月上柳梢，西周寂静如斯，两人彼此相视而笑，似是心照不宣的对未来有着同样的期许。

隔日宋远问及苏淮安是否愿意留在宋府。

“在下愿意留在府上，只是多有叨扰了。”苏淮安应下来，随后又接着道:“不知府上是否有需要用人的地方，在下愿意补上缺位以报答将军收留之恩。”

宋远闻言会心一笑，问道：“卿儿身边缺个侍卫保护她，不知你是否愿意担任这一职位？”

“这……”

见苏淮安面露难色，宋远疑惑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不是，”苏淮安摇摇头，低下头解释道：“只是男女有别，在下恐小姐的名誉受损。”

“这你不用担心，你就在暗中保护她即可。”宋远笑了笑说道。

“是。”

“还有一件事，”宋远忽然认真道：“虽说你和卿儿彼此有情，但你们既然选择回到京城，那么一切就得按京中的规矩来，我宋府嫁女的门槛可是很高的。”

“将军放心，属下明白。”苏淮安拱手应道。

“如此甚好。”宋远满意的点点头。

而此时宋南卿尚在屋内听丫鬟月盈讲述这几年京城发生的事情。

“小姐你知道吗？自你走后不久，西皇子就被立为太子了。”月盈神秘的对宋南卿说道。

宋南卿摆摆手，“那么大的事我能不知道吗？你说点新鲜的。”

“小姐，新鲜的就是他今日会过来见你！”月盈双手一拍兴奋的说道。

“啊？！”

宋南卿痛苦的抱着头哭喊道。

这是什么孽啊？都这么久了，这萧歧为什么就是不放过她啊？！

当初自己不过是在御花园救了他一命，谁知他却以救命之恩必当涌泉相报的由头来缠着她，令她不胜其烦。

她虽是高门大户出身，但自小不受爹娘约束，性子野的很，又常爱去市井游玩，因此行为举止不比一般闺阁女子那样有礼节。

可自从遇见他，就跟带了个管事嬷嬷似的，事事管着她，不许这不许那的，说是女孩子不应该这样抛头露面，对自己的名声不好。

宋南卿听完嗤之以鼻，她爹娘都任由她自己做自己，他凭什么在这儿对她横加管教？

但在好友朝云的劝诫下她便没和他多有计较。

只是某一日和朝云在地下赌场玩耍时萧歧又突然冒出来吓她一大跳，接着二话不说就拉着她离开。

宋南卿跟在他后面气急败坏的喊道:“萧歧你放开我，你没有资格管我！”

萧歧听到她说话便停下脚步转过来面对她，上前一步缓缓问道:“我没资格？那本宫便以皇子的身份命令你，现在马上跟我回去！”

“啪！”

回答他的是宋南卿忍无可忍的一巴掌，“萧歧我且告诉你，纵使你是皇子又如何，在我这儿你就是一个令人讨厌的泼皮无赖。”

“今儿个话说开了，你若再敢对我这般，当心我不留情面。”

宋南卿说完便转身回了赌场。

而那日过后萧歧就真的再没来找过她，令她激动的想哭，这自由来的也太不容易了。

不久过后，由于战争未歇，他们一家遵从圣上旨意举家前往漠北讨伐敌国。

由此她便是彻底摆脱了他。

这过往的记忆再次在脑中浮现，宋南卿此刻恨不得马上带着苏淮安回漠北。

她就想不通了，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为何他还记得她呀？

“小姐莫恼，说不定太子殿下只是过来看看呢，小姐不必太过烦恼。”月盈劝诫道。

这样最好，宋南卿心里腹诽道。

“小姐，奴婢能不能问您一件事啊？”月盈突然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你说。”

“此次回京，为何不见月华的身影啊？”此次回京关于月华的事情小姐是一点也没提起，多日下来，她实在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

她于长丰十八年来到小姐伺候，比较晚，而月华在小姐九岁时就跟在她身边了，那时她也不过大小姐两岁，相处多年，二人早就不是一般的主仆关系了。

当初小姐随老爷夫人去北地的时候也只带了月华陪同。

如今回来却没有月华的身影，而小姐对此也是一言不发，这不禁让她好奇在漠北到底发生了何事，竟让小姐这般沉默。

“她是燕国人。”宋南卿面无表情的说道。

“什么？！”月盈惊讶的捂着嘴巴道。

宋南卿看了看月盈惊讶的表情，脸色惨淡地笑了笑，“没想到吧，我也没想到。”

前几日将领们在大厅里讲述奸细之事的时候，她听在耳中都不敢发声，若非是她引狼入室，他们这场战役又怎会打得如此艰难。

可宋南卿实在是想不通既然月华要做奸细，为何会选择来到她身边呢，难道仅仅只是因为他们家族是武将出身吗？

更让宋南卿想不通的是月华自她九岁时就来到她身边照顾，这么多年的主仆之情竟让她没有一点顾虑吗？

宋南卿在她走之前问过她，为何要这样做。

月华却摇摇头，对她说：“小姐，奴婢没有对不起你们，往后你们便会知晓了。”

“这些年，在小姐身边的日子才是奴婢真正为人的意义，山高路远，奴婢只能为小姐做到这儿，望小姐一路珍重。”说完月华便照着宋南卿给她的路线离开了魏国。

见小姐眼眶微红却固执的将泪意逼回去的模样惹得月盈一阵心疼，出声安慰道“小姐，一切都过去了。”

宋南卿点点头，表示她明白。

心底却又忍不住默默道：“可是我很想她。”

待中午用膳过后宋南卿便到园中漫步消食。

“南卿。”

此刻正在园中休憩的宋南卿冷不丁听到自己的名字，眼睛微微撑了个缝儿望向来人，不耐烦的问道：“你是何人？”

被问话的男子此刻才反应过来自己打扰了她的兴致，便有些愧疚道：“萧歧。”

萧歧？？！

听到这名字，宋南卿立马清醒了过来，又连忙站起身行礼，“拜见殿下”，说完便细细打量着来人。

看着眼前这丰神俊朗，彬彬有礼的男子，宋南卿一阵诧异，这还是以前那个蛮不讲理，乖张狠戾的萧歧吗？

不过细细看来，宋南卿发现萧歧虽比从前温和了些，但周身的气势却是让人感到有些压抑，而他眉眼之间的狠戾倒是一点没变，甚至还更为深沉。

不过她也没多想，只觉是他当了太子的缘故吧。

两人久久未见，此番见着了却是不知该说什么，只得尴尬的沉默着。

“南卿，好久不见。”萧歧看了她许久，最终打破沉默开口。

“是有许久未见了，不知太子殿下近来可好？”宋南卿尴尬询问道。

“尚可。”萧歧微微颔首。

“此番你来找我是有何要事吗？”宋南卿好奇他此行目的，同时心里又隐隐担忧他又要像以前一样缠着她。

可萧歧接下来的话却是让宋南卿羞愧的低下了头。

只听他道：“还记得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吗？那时我尚不懂自己究竟错在了何处，竟惹得你给了我一巴掌，后来我想通了，是我总是打着为你好的由头强行将自己的意愿安在你身上，从不在意你愿不愿意，喜不喜欢。”

“那时本欲找你当面说清楚，可你己经去了漠北，这几年我一首盼着你回来，为的就是和你说一声抱歉。”

“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我接受你的道歉。”宋南卿没有想到这么一件小事竟然让他挂念至此，这几年真是难为他了。

见她这般洒脱，萧歧笑了笑，“这几年你在漠北过得好吗？”

宋南卿点点头，“挺好的，我很喜欢那里。”

“是吗。”萧歧轻轻叹了一句，“那往后还回去吗？”

“这个尚不确定，”宋南卿皱皱眉，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眉头一下舒展开来，“但应该是会回去的。”

萧歧笑着点点头，却未置一词。

她在漠北的一切他都知道，又如何不知她此时眉头舒展是想到了什么。

思及此，萧歧默默攥紧了身后的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