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上小道士

一餐饭毕，己是星斗初上时分。道长且欲安寝还是听小人再唠叨几句。

时间还早，就劳烦方先生接着给我讲讲这大好人间。

好，咱们就接着说说这仙凡之事，咱们说到仙人之事，但这些东西毕竟太过缥缈。我所知也就这些，咱们好好说说这人间。

只要筑基己成者皆是欲登仙路，心向金丹大道，凡间事务几不再理会。

修炼之法各有门道，凡人修者统称为修士，习武炼体者称为武者。两者看似不同实则殊途同归，所有的途径最终的目标皆是锻炼经脉，运用天地灵气，强化筋骨血肉。

修士修炼法门感应天地，日积月累，有一日则引气入体，此时可吸纳天地灵气，入体化为元力，丹田化为气海，似有云雾在其间流转，可以掌握灵气术法运用，可以神识外放感应天地。

练气之下皆为凡人，武者也好修士也罢，都是通过锻炼体魄，修行武艺，明悟自身来不断超凡。武者至大宗师境如同练气境，武者先天境界便为筑基境。

武者先天境或者说筑基期，此时丹田灵气液化，可辟谷，神识倍增，寿元可增两百余岁，己入仙道可御剑飞行，全力飞行可日行五百里。

大宗师之下各有细分，普通习武者练皮练肉称为炼体，赤手空拳可敌三五人；进一步劲气流转于经脉之间，可劲气外放可短暂依附于器物之上开砖断石而不伤体，称为通脉境；更进一步真气由经脉汇聚丹田流转不绝此时便可真气外放，伤人无形一静一动如同鬼神，到此称为通玄俗称外劲；丹田内真气流转反冲筋骨锤炼骨骼筋肉，至大成骨如金铁人力难伤，筋肉如玉百折不挠，此境称为淬骨炼筋境也叫内劲，筋骨成其一者世人称其为大师。炼筋淬骨皆成者称宗师。

不如先天所用真气皆是是自身所出，用一分便少一分，需时时调养，慢慢恢复，不然终有一日油尽灯枯活活耗死自身。栖霞真人说你是二流高手便是说你有通脉之境界了，大师境多是人间名宿，一般不会随意出手伤人，似道长般仁心者多无人为难，所以人间便可畅行无忧了！

多谢先生答疑，我长于山间，师父并未教我这，或怕是我无法修行徒生烦恼，不过今日先生为我一讲我便对这些了然了。我还有一事还请先生帮忙。

道长但说无妨。

张思凡取出一方信印，一封书信，交予方先生，先生请看，这是我师父让我找到回春堂交予主事之人，他定当竭力助我。

这方先拆开书信看到第一句就立马放下，拿起这方小印，仔细端详，片刻后方先生说，道长稍坐，我去寻我家老太爷询问一二事。

盏茶时分只见这方先生扶着老太爷颤颤巍巍出来，这老太爷见到张思凡纳头就拜，高呼，拜见神医高足，昔年神医救我全家性命，今日神医高足再救我性命，小老儿无以回报再造之恩。

老先生快快起来说话，切莫多礼，老先生如何确定我就是当年救您全家性命的那位神医的徒弟呢。

道长今日救我针法本法乃是世间罕见的太乙十三针能掌握这无有几人，虽然罕见但世间也有流传，但这道长所用阴阳太乙十三针乃是前朝孙神医所创，昔年道长之师傅救我一家性命时使过这阴阳太乙十三针，神医遁世己经有三十余年了，想不到多年后我再次见到了!这阴阳十三针可走阴阳治鬼神，去邪正气乃是一绝，如今这世间能使太乙十三针的只有两位医道大家。再者你看这枚乌木印所刻之字，和这药方上可否一致？说完老先生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拿出三张药方，药方右下角盖有“大医精诚、大医习业”字样的印鉴，与张思凡所带印章分毫不差。再有神医给我的亲笔信，那能有假！

没想到神医还能记得我，这是我的荣幸，神医托付我的事，我一定全力以赴不负神医所托。小神医你所携玉佩可给我一用，明日一早我便着手安排此事，小神医你且歇息几天，静候佳音即可。

春秋几度，人间太平。

店中之事暂且不说，说说这人间奇事。却说这凤翔法门寺有一座佛塔，塔内藏释迦牟尼指骨一节，称为舍利，每三十年开一次塔，把舍利取出，让人瞻仰、参观，据传开塔则岁丰人泰。十五年前正值开塔之年，正月，天子遣中使押宫人三十，持香花迎佛骨于宫内，供养三日。此事一出举国相迎一时间礼佛之事，上至天子大夫，下至庶民百姓皆趋之若鹜。王公士庶，奔走舍施。百姓有废业破产、烧顶灼臂而求供养。有大臣上下此等作为，上表加以谏阻，反对佞佛，表曰：“佛本夷狄之人……不知君臣之义，父子之情。“如今，佛己死久，“枯朽之骨，凶秽之余，岂宜令入宫禁。“应该将这骨头“投诸水火，永绝根本，断天下之疑，绝后世之惑。这大臣最后说道：“佛如有灵，能作祸祟，凡有殃咎，宜加臣身，上天鉴临，臣不怨悔。“愿负得罪佛祖的一切责任。

天子接到谏表，大怒，要处死这名大臣，宰相裴元、崔义出来说情，说此人“内怀至忠“，应该宽恕，以鼓励忠臣提意见。天子说：“此人说我奉侍佛教太过分，还可以容忍；但他自千年之前奉侍佛教的皇帝都是短命的，言事太过荒唐”。此人为人臣，竟然狂妄到如地步，如何赦免呢?“

宰相裴元、崔义万般求情圣上最终决定贬为潮州刺史。此人被贬后，行至蓝田写家书给侄子，信中写有“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朝阳路八千。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万般悲情人间怎奈，所幸幸一路未曾殒命，这位老先生却不知今日之谏言却是为十数年后的一件大事留下了伏笔。

天色方明，张思凡便起床打坐修行，吃完早饭后实在推脱不了方家的热情，便只带了一个小厮出门来在长安走走。

这小厮也是个机灵人，给张思凡介绍到，说着到，东市各种奇宝珍玩、山珍海味数不胜数，离理藩院、崇仁坊、宫城等地方相对比较近，达官贵人随便寻个车马行付上二十来文便可游便东市，想远处走走也无不可，大人们总是不吝这些散碎银钱的。这西市可就热闹的多了，南来的北往的，波斯的的倭国的，街面上各类稀奇无所不有，早起若是买些柴米油盐去西市正好，先吃个羊肉泡胡饼打打牙祭也顶饱，再买些水汪汪的大梨子去腻解渴，一路走来时不时还能看见杂耍卖艺的。若是想换换口味那也有的去，西市间多有外国人开的馆子，卖的是家乡味，吃的多是一股乡愁，但咱们长安城的老百姓吃不吃的习惯那就两说了，图个新鲜吗也无不可。

正走着张思凡看到一张寻医的告示，便问小厮，这事你可知晓。

小厮说道这事京中早都传遍了，这公子是雍都贵人之子，因久病不愈，日渐虚弱。家里遍寻名医，还是没有起色，有人说公子是中邪了，须得请大师做法事方可消灾除厄。家人寻得大慈恩寺中一游方高僧，城中传闻此人乃是大德高僧，法力无边曾当众捉鬼，逼得恶鬼现行也是活人无数。张家花得重金请高僧入府做法事，一连七日梵音不绝，端的是宝象庄严威仪万千。

小公子法事完后竟突然有了精神，萎靡之色尽去，家中老太太满心欢喜遍告诸天菩萨，高僧带得千两纹银继续云游西海去也。就在高僧走后没几天这张家小公子却每况愈下，甚至更严重了，先是夜里突然坐起浑身震颤、身上出满了疹子，日间周身无力、精神恍惚哈欠连天涕流泪淌、不住恶心、呕吐、周身发凉，张府一时间愁云惨淡，坊间传言这张家小公子是让妖鬼吸了精气才会如此症状，一时间众说纷纭难说真假。

这病人怎如此可怜，走上门去看看，张思凡说道。

好嘞，我叫辆马车咱们坐车前去，那地方在平康坊，还是有些远的。小厮租了一架马车，驾着车带着张思凡到了平康坊，白日里倒是安静，张思凡问小厮说，这春凤楼是何居所，怎的如此富丽堂皇，小厮捂着嘴笑道，这可是人间一等一的逍遥之所，道爷若是想来，哪天夜了我带道爷前来，白日里这里的仙姑们可是闭关修行呢！竟如此神奇，哪日我定来看看。

怪不得这公子中邪呢，住在这种地方没邪都能引出三分阴风来，这小厮嘟囔道。

到地之后那小厮上前敲门，说道回春堂神医前来诊治，请通报一声。门里有人应诺说道稍等，我前去通报。

片刻后便开了大门，请张思凡进去，只见一个中年妇人在客厅等候，见张思凡忙起身迎接，一番寒暄过后，张思凡问及病中诸事，妇人说道，此前犬子不喜饭食，见他面色不好日渐消瘦、时常腹部不适，经常嗳气、腹胀好不容易吃了些饭食但立即腹泻；这秋风一起便高烧不止，咳嗽不断，为了退烧只得一剂猛药下去，日子一天天过去，入秋方才两旬己烧了三场。张思凡观其面色，查了脉象。对妇人说道：这公子病因乃是脾胃虚弱时间长了，入秋后风邪入体肺经受损才起的高烧，看你这近日的方子之前先生开得倒也是对症，只是这些时日为何还不见好。

除了吃药之前可曾服食其他东西。

那妇人思索片刻，说道倒是那游方僧人给喝了七日符水。

可有那僧人给公子所服之物的残余？

不曾有了，那僧人将那神水给孩子喝完后连瓷碗都摔了，说是摔碗退邪。哪里还有残余啊！

那碎片去哪了，可否让我看看那碎片所在。

我随先生去，妇人说道，妇人带着丫鬟仆役找到埋藏之所，挖开土层，见到碎片，张思凡捡起碎片一一端详，似有发现。

夫人请看这瓷片，这瓷碗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乃是汝窑佳品，釉子细腻光滑，平日使用亦不甚粘油污，但你看着釉上一层淡淡的黑色油渍，但又不是油渍，反而像是膏状物，还有这几块土中几粒种子让我想起了一物。

是何物？这妇人问道。

可曾听过底也迦？

前朝乾封二年，拂菻国遣使献底也伽，高宗陛下用以治疗风症，似有奇效。但乃是贡品数量稀少。

然也，夫人果然博文强记，这东西药实则出于一味本草，其实前朝就有此药传入，当时门中前辈多次试药发现此物可治“泻痢脱肛不止，能涩夫子之精气，“止泻痢，固脱肛，治遗精久咳敛涩肠，止心腹筋骨诸痛”。

但此物也是偏门险物，有奇效也有奇毒，花谢后去果壳汁液熬煮成膏，效力提升百倍，但毒性也提升百倍。一般服用超过五日不再服用后会出现现寒战畏冷、浑身发热升高、全身疼痛、厌食、恶心呕吐、腹痛、腹泻、情绪恶劣、烦躁或乃至自残、打哈欠、眼泪鼻涕齐流等；

公子此时之症状虽是脾胃虚弱肺经火旺之兆，但这底也伽之毒才是棘手之事，还好日子不长，一切还有缓解之法。

道长还请您妙手回春，救我孩儿一命啊！

不敢当不敢当，此毒欲除须得清心静养，每日锤炼筋骨，活血行气，辅以药石，以安神除烦、清热解毒、扶正祛邪、止痛通气、利尿排毒为主，迅速打通全身通路堵塞，同时补益脾胃，使气血运行通畅，机体自然排毒，调节中枢紊乱，方为根本。日渐好些后再锻炼拳脚，以活血养身，这样才能日渐康复。只是这底也伽之毒从何而来，夫人可要仔细琢磨才是啊！

我晓得了，先生慢走。

犬子的病全凭道长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