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芳年

“东西都送过去了吗？”皇后抚了抚额头，“皇上这几日政务繁忙，自然是没法主持六皇子的婚事。”

“都送过去了，六殿下道了谢，还特地让奴婢拿了些新进的茶叶过来。”

“他倒是有心了。”皇后看了看内廷送来的账本，快到年下了，各宫的花销也杂乱了起来，稍稍不注意就有漏掉的风险，“本宫听皇上一早安排了贵妃的侄女进宫？”

“是，一大早就到永宁宫去了。”宫女看了看外头，“方才陛下也召见了六殿下。”

“她还真是豁得出去，这么多年了还没罢休。”皇后放下账本，这些东西看得她头疼。

“魏大将军可就这么一个孙女，竟然也舍得。”宫女接过皇后手里的账本，放在一旁，她是皇后的陪嫁侍女，这里面在宫里看多了贵妃的小心思，倒也不难看出其中缘由。

“她母家势力不小，却始终不肯支持六皇子，她是想用这种办法绑定六皇子和魏家的关系。”皇后笑了笑，“皇上最不喜后宫和前朝私联。”

“倘若陛下执意赐婚朝露公主呢？”

“……”

皇子所离皇帝的御书房有不小的距离，陆云浩天不亮就起来了，用过早膳之后就被父皇叫去，左不过是问了那日有没有中意的世家女子。

他搪塞了几句，只在最后提了一句御花园的梅花开得好。

父皇却笑笑，说他应当以他三哥为榜样，诗书武艺样样不落，也成家早，没让皇后娘娘徒增烦恼。

话里话外，倒是他这个做儿子的不懂事了。

“六殿下。”

皇子所外站着一位女子，看着装不太像宫内的娘娘，却也比寻常宫女穿的要华贵。

“你是？”陆云浩皱着眉头他还没从刚才的思绪里跳脱出来。

“回六殿下，我奉贵妃娘娘的话，请殿下去永宁宫小聚片刻。”女子笑了笑，行了一个标准礼仪，初雪的日子，最是渗人得了，女子却看起来穿着单薄。

“……”陆云浩思量了一下，他和朝露公主约在今日去御花园赏梅花，却不想因为父皇突然的召见，让自己爽了约，方才路过御花园，己经不见朝露公主的影子了，想来她应该己经回去了。

“好。”

贵妃娘娘的永宁宫是极具奢华的，大梁国力强盛，物资繁茂，例如贵妃魏氏宫里的香料都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好东西。香炉上空飘渺，陆云浩其实并不怎么来永宁宫。一是因为他实在不喜欢这香料刺鼻的味道，二来来母妃这里，少不了一顿说教。

“裳儿，过来，多年不见，出落的越发标致了。”贵妃看到一同前来的俩人，心里笑了笑，“浩儿，这是你外祖父家的表妹，今日入宫专门来陪母妃的。”

陆云浩看了一眼魏裳儿，便收回了视线，“儿子见过母妃。”

“快坐快坐，天寒地冻的。”贵妃招呼两人坐下，“裳儿，你这手是怎么回事儿？”

魏裳儿抬起手，可见手背处有一丝划伤，她摆摆手，“是我自己不小心，刚才在御花园不小心摔倒了。”

听到御花园，陆云浩才抬起头，“方才雪正是大的时候，表妹还有兴致去御花园？”

“啊……”魏裳儿看了看陆云浩，羞着脸低下头，“因为，姑姑说想看梅花，便让我带人去御花园折了几只带回来，不成想摔倒了……”

“那你可曾在御花园见到什么人？”

魏裳儿张口，却看到了魏贵妃的眼神，只能闭嘴，说了句没看到什么人。

“行了，都是一家人，浩儿你也是，也该多关心关心表妹。”

“……是，儿子知道了。”

“对了，裳儿来的匆忙，姑姑这里也没给你准备什么。”魏贵妃叹了口气，“你云浩哥哥得皇上赏识，不久前才得了一幅好画，好孩子你若是不嫌弃，就当是一点心意，让你云浩哥哥尽一下地主之谊。”

“……这、裳儿不敢。”魏裳儿连忙起身，贵妃又作势扶了她一下，她拍了拍魏裳儿的手背，让她坐下。

“这有什么不敢的，你云浩哥哥——”

“母妃，我今日还有事，就先走了。”陆云浩站起来，行礼之后抬眼看了窗边花瓶中的梅花，己经有了凋落的势态。

“诶，表哥——”

看着陆云浩离开的背影，也不见自己姑姑拦着，魏裳儿垂眸，只能是叹口气。

从魏将军府进一次宫本就不容易，梳洗打扮花了好一阵功夫，天不亮就进宫。

她虽然是魏家这一代唯一的女孩，却因为是妾室生的，从小就没有什么机会。前几天夜里，父亲收到了贵妃姑姑的信，说是希望让她嫁给六皇子陆云浩做侧妃。

侧妃，虽然位置不及正妃，但是六皇子是尚未娶妻的。倘若有一天可以生下一个儿子，正妃的位置迟早是她的。

而且在今早，姑姑也给她说过，有了魏家的依靠，六皇子未来还有可能做太子。

“裳儿，放心，陛下那边自有本宫去说，你这几日就在永宁宫住下，好好和你表哥说说话。”

“是……”

——

“云昭，你这几日功课怕是荒废了。”大梁皇帝今年己经五十有六了，十二皇子并不是他最后一个儿子，他也并不管束陆云昭。

“父皇这几日奏折看的也不少，儿臣每日都去书房看书，只是父皇不知道罢了。”陆云昭走在皇帝后方，方才他想去东宫找牧鸣溪下棋，却不想路上碰到了皇上，被抓着问了一通功课，好在父皇对他宽松，并不像对几位哥哥一样苛刻。

“呵呵，你能去书房？”

“怎么不能，儿子这几日看了很多诗书，想着年宴的时候给父皇您露两手。”陆云昭笑了笑，“儿子没把握，只能天天求教于三哥，他这几日怕是烦的不行。”

“你有这份心就行了。”皇帝抬眼看了看天，手里的拐杖杵在地上，在雪地里留下一串有规律的印记，“只是你六哥的婚事也快了，你也要记得，别乱了礼数。”

“六哥的婚事？”陆云昭说，“儿子只知道母后在御花园给六哥选妃的事，却不知道己经六嫂嫂人选己经定了。”

“诶，你魏母妃这几日来得频繁，说到底还是为了你六哥的事情，倘若你六哥心里有人，朕也不必如此纠结了。”皇帝叹口气，身后跟着的宫女上前送上了披风，“你六哥只说听朕的安排。”

“那父皇您以为……”陆云昭把汤婆子递给父皇。

“这几日柯尔孜部落的使臣来见朕，提起了朝露公主的事，说是公主年纪也不小了。”

“朝露妹妹文静可亲，又颇有文采，之前也在太后奶奶跟前侍奉着，礼数自是不必说的，朝中心仪她的才俊定不在少数，这有何难？”陆云昭说。

“但使臣点明，一定要宗亲子弟。”皇帝脸上看不出什么，这些话他也只能在陆云昭这样没有城府的人面前说起。

他何尝不知道今日魏贵妃求旨让魏裳儿进宫的意思，何况她只求一个侧妃的位置。

“朕觉得，魏大将军于国有功，自是不能让他老人家寒了心。”皇帝皱了皱眉，可见他心中也在纠结。

“那就挑父皇您喜欢的，倘若嫁给六哥，自然以后便是一家人，若是父皇您不喜欢，岂不是日后更加难受。”

“哈哈你呀，若是你之后成了家，可要变得沉稳一点。”

“儿子才不想成家，成家了，离父皇就远了，哪能日日给您请安呢。”

——

“娘娘！”宫女跑进永宁宫宫殿，“皇上下旨了。”

“皇上什么意思？”

“说是……”宫女不敢抬眼看魏贵妃，连同身后的魏裳儿也走了过来，“说是魏裳儿小姐和六殿下有青梅竹马的情谊，要下旨赐婚给六殿下。”

“这是好事，为何如此慌张？”

“可是皇上要赐婚的不止魏裳儿小姐，说是朝露公主适龄，要给六殿下做正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