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先生今天求婚了吗

铃声还在持续的响，低低的音量在楼梯间不断回荡放大，越发刺耳。

赵斯文深吸一口气，还是接通了，“妈，你到家了？”

“刚到，乔乔啊，妈妈跟你说件事，你不要生气哦……”

梁女士难得好声好气令赵斯文受宠若惊，她一边觉得好笑，一边隐隐觉得不妙。

“我不生气，你说。”

“刚才我在楼下，看见小川了。他就在那里转啊转，老远我就看见他了，一开始没敢认，谁知道走近了一看这孩子没咋变，和以前一模一样……”

电话那端还在说着什么，但赵斯文己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突然开始耳鸣，嗡嗡啊啊的声音几乎刺穿了她的耳膜。

小川，林瑾川。

那个从初中就出现在她生活里的人，在消失多年之后，终于出现了。

和以前一模一样，真的吗？凭什么呢？

为什么同样是停在原地，却只有自己在一天天褪色？

“……小川去医院找你了，应该快到了吧？”

听到母亲这样说，赵斯文终于回过了神，她惊慌失措，几乎是吼出来：“你为什么要告诉他我在哪里？”

这时手机震动，一个陌生号码跳跃出来。

“你还把我的手机号给他了？”赵斯文声音颤抖，不敢置信。

“我想你们毕竟是老同学，以前关系那么好，他都来楼下找你了，万一是有什么事呢……”

赵斯文突然冷静了下来。

确实是有事。

关于的事。

关于那天的大雨，以及冲刷不掉的血色记忆。

她闭上眼，感觉天旋地转。

“赵斯文，赵斯文？你坐在这里干什么，数台阶玩呢？”一个声音在叫她。

“关你屁事，我爱坐哪里就坐哪里。”她眼皮又酸又沉，没好气回怼。

那人笑了，欠嗖嗖的，赵斯文闭着眼都能想象出他眼睛上扬的弧度。

她说：“你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对方无奈地说：“我的车钥匙在你这里，怎么走？”

胡扯，你的车钥匙怎么可能会在我这。

赵斯文想反驳，却感觉兜里突然一沉——还真有串钥匙！

怎么可能呢？他明明己经走很久了，还给我们点了外卖，少说也己经过去快俩小时了。

她使劲睁眼，好不容易抬起了一条细小缝隙，看到了微光。

但是这耗费了她不少力气，声音都小了：“你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什么人？”

“你是说一个男人吗？看到了，在你爸爸的病房门口。”

“他看上去怎么样……是不是命不久矣了？”

“不，他脸色红润有光泽，朝气蓬勃有活力，看上去能活很多年。”

赵斯文怒了，这个人怎么能如此没有眼力见！她使出浑身力气，大喊道：“黄婉萍，你大爷的！”

随即眼睛睁开，看见一片洁白的天花板。

身旁的梁女士被这一嗓子吓得差点跌到地上，“姑奶奶，你醒了？”

“妈？”赵斯文茫然地看了看女人，又看向西周，发现自己正躺在输液室里，手臂上是一片隐隐的淤青。

“发烧晕倒在楼梯间，真有你的啊，回来探病结果自己病倒了。我一个人伺候你们爷俩两个，这是什么命呦！”

梁女士絮絮叨叨，拿过一个枕头垫到了女儿身后。

赵斯文靠上去，还是没反应过来，“我发烧了？什么时候？现在几点？黄婉萍呢？你怎么在这？”

“有病人家属发现你晕倒了，找了护士给送来输液，我接到电话就来了。现在是七点，早上七点！”

梁女士重重地说，心都操碎了，“你是不是烧糊涂了，小江昨晚就走了！”

原来是个梦啊。

赵斯文吐了口气，说不上是轻松还是怎样，总之是头不晕了，耳不鸣了，神清气爽了。

她伸了个懒腰，掀开被子想要起床，这时听到梁女士说——

“你梦见什么了？叫了好几次小江，还说人家大爷什么的，不礼貌。”

“……”

“小川还问我黄婉萍是谁，我说是你朋友。别说他了，连我现在都不相信你俩是朋友了。昨天送人家去停车场，一送就是一个小时，这睡着了还叫人家名字……”

听不到回应，梁女士停止收拾东西，回过头：“不是要起来吗？怎么又躺下了？”

赵斯文看向天花板，目光呆滞，彻底失去了光。

关于黄婉萍的部分是个梦，但林瑾川的部分是真的。

他来了，而且看见了自己。

但他又走了。懦夫。

在反复保证自己会照顾好身体，不会再淋雨、病了马上去医院之后，赵斯文离开了这个小县城。

母亲状态稳定，继父恢复不错，她没有留下来的理由。否则战争再次爆发，很难安全抽身。

她回到公司，苍白的脸色吓同事一跳，纷纷上前表达了自己的关心：

李朝雨：“师父你怎么了？生病了？”

助摄阿晴：“梁姐，你脸色好差……不要紧吧？”

老大哥老徐：“生病了还来干啥？回去休息！”

“就是啊，生病了还来干什么？工作吗？”

这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来自于老板，他从办公室探出半拉身体，捏着嗓子道：“噢我差点忘了，你确实在这里工作。”

同事们散开，纷纷装模作样在电脑前忙起来。

看似是在打字跟客户沟通，实则是在群里吐槽老板，一时间劈里啪啦键盘声西起。

“对不起啊李哥。”

赵斯文捂着嘴咳嗽两声，继续道：“我上午发烧了去医院输液，实在是难受的忘了，下次再有这种情况我一定请假。”

说罢，她晃了晃自己输过液、还在发青的手背，然后又假咳了一声。

老徐面凶心软，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差不多行了，小梁去出差那么辛苦，都累病了还被你唠叨。”

只见瘦的跟自行车座子似的脸猛然一抽，悻悻地说：“我说什么了吗？”

然后缩回办公室，刷一下拉上了百叶窗。

“谢了老徐！”赵斯文跟他击了个掌。

他凑过来，低声道：“一会儿我就溜了，要是问起来，就说上次那个客户不满意，我跟他去沟通细节了。”

赵斯文递过去一个“我懂得”的眼神，然后有点担心：“学校又找你了？”

“每周一次，都是惯例了。”提到这事老徐就一肚子火，川字纹冒了出来。

“考那点分数还好意思天天打架，他妈都快被气死了，我要是认识公安局的人，高低得把这孩子送进去关两天。”

赵斯文感慨：“养孩子真是不容易啊！”

老徐：“以前这孩子挺老实，自打我跟他妈离婚，他就变了。说起来还是我们做父母的不好，没给孩子完整的家庭。”

听到这句话，赵斯文一下子语塞，什么都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