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少将军平安归来了。”内侍俯身耳语。
“嗯，”我轻慢的应了一声，“穆家人呢？”
“都回来了。”
我微微笑着，“那便开始收网吧。”
抱歉啊，小将军。
我又骗了你呀。
不是跟你说过
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么，
怎么，
就是不长记性呢。
-
烛影深深，夜色阑珊。
贵妃榻上斜斜倚着的女子缓缓睁开了轻阖的双眼，
来了。
穆青云。
在我的授意之下，整个长公主府无人敢拦，他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我跟前。
仅是一个下午，他那总是不可一世高昂着的头就低了些，连那身最喜爱的红衣也脏了。
真狼狈啊，
我漫不经心地想着。
“青云哥哥，你这是怎么了？”我语调一如既往的充满着关切和担忧，似乎对眼前的少年在乎极了，却是连贵妃榻都没下。
看，青云哥哥，
我装爱你的样子还是那么熟练呢。
可惜，
也就到此为止了。
听见这话的少年猛的抬眸，眼中的光却又在触及到少女眼中的玩味时，一点点消退下去。
或许是为了让自己死心，又或许是怀有一丝微弱的侥幸，穆青云听见自己模糊破碎的声音，
“你会嫁给我么？”
阿月会嫁给穆青云么？
我笑得眉眼弯弯，语调一如既往的甜蜜欢喜，“当然……”
“不会啦。”
我看着少年眼中的光一点点堙灭，精致昳丽的面孔像是落上了一层灰，蒙尘的、带着些破碎的美。
犹嫌不够似的，我起身走到少年身旁，细致的、温柔的替少年理了理衣襟，出口的话语同之前三年里每一次说出的没有任何差异，
“恭贺青云哥哥，大胜而归。”
语调欣喜又雀跃，连眼神中的恋慕都没有丝毫改变。
穆青云终于明白，
什么喜欢什么成亲，
都是假的。
父亲曾说，
不要和长公主走得太近，
他不听
傻傻的分不清真心假意，
一头扎进了猎网里。
不但拖累自己，还害了家族。
三年的感情不过是精心算计，
喜欢为饵，成亲做局
真心实意也难抵猜忌，
他穆青云，
不过是维护皇权的牺牲品。
“都是假的？”穆青云轻声低喃。
“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你说心悦我，也是假的？”他又重复了一遍，一双通红的眼固执的盯着我，像是想找出什么我喜欢他的证据。
我愣了一瞬，似是在讶异他为何会问这样显而易见的问题，
“自然是假的呀，青云哥哥。”
我看见少年的眼圈更红了，像是要流出泪来。
可他终没有流泪。
只是后退了两步撩开衣摆跪了下来，一身傲骨碾碎到尘埃里。
鲜衣怒马的小将军，平生第一次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卑微的，将额头抵着地面，
“求你。”
“求你放过穆家性命。”
“穆家，从未想过要造反。”
“求你。”
“网开一面。”
少年每说一句话，便磕下一个响头，地面蜿蜒开一道殷红的血迹。
一声比一声重，
也一声比一声绝望。
“够了。”
我眯起眼睛，压下心中的翻涌的心绪，声音听起来淡漠又无情，
“起来，穆青云。”
“穆家公子，不应像狗一样匍匐在地。”
“现在，回去收拾好你自己。明日一早，滚去疆北，无诏一生不得回京。”
“至于穆家满门，京城圈禁终身。”
“是，殿下。”
穆青云知道，这己是最好的结局。
或许没有以前的荣华富贵，但能保住穆家性命，便足矣。
只可惜……
可惜什么呢？
可惜无法与亲人团聚？可惜孤身一人赴异乡？
还是可惜别的什么，穆青云不敢细想。
他对自己说，
够了，穆青云。
穆家倒了，
你的这场梦
也该醒了。
我看着少年一步步走远背影，蹒跚的、却又无比坚定。
我相信他们现在是没有反心的，
青云哥哥，
我比任何人都相信。
可是啊，人都是会变的，
一年没有、两年没有、三年没有，那五年呢？十年呢？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的……
桂花酒，倒是应景。
我一杯一杯喝着，这酒喝着怪甜的，
后劲儿倒不小。
朦胧中，
我听见一声模糊的叹息，
随后被人轻柔的抱起。
他温柔的为我洁面，又替我脱了鞋袜，才将我放进被褥里。
在梦里，似有人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背，哄着我安心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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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多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