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目代珠

陛下带着二皇子在贤妃宫里留宿的消息传出来，最跳脚的当属淑妃。

她之前害喜害得厉害，还不容易发现点儿不对的苗头马上着人去查，谁知线索断在了太医院，再往下就没有了，整个人处在极度暴躁的阶段。

偏这个时候陛下带着孩子来兴宁宫用膳，问她，不若把二皇子放在贤妃宫里养着，等她生产完再议。

她强撑着惨白的脸回绝，陛下走时心情也不太好，但淑妃更甚。

桌上的膳食马上就被她掀翻在地，眼里的泪珠西个一起往下摔。

这算什么?

宫里给皇子公主找养母，一着是生母出身太低，要抬高皇嗣们的身价，再者就是生母己逝，寻一个高位养母护佑。

她好端端一个淑妃，肚子里还怀着一胎，陛下这就给二皇子找好养母了，也不看她答不答应?

“去把邹太医请来，就说本宫胎动不适。”

静心领命去请太医，云梦只会宫人飞速收拾好乱七八糟的殿里，自去和淑妃说话。

伺候二皇子的嬷嬷来回话，说孩子己经在偏殿睡下了。

淑妃净了手，心里总是不踏实。

虽说陛下很大可能就是随口一提，但很多时候只要起了这个头，后头难免有不该有的心思滋生。

孩子睡在偏殿，因是夏夜里，不爱盖被子，嬷嬷们换了轻巧的薄被，孩子睡着了也爱乱动，露出小小一只脚来。

淑妃坐在孩子床边，看着孩子睡得香甜，把被子掖了掖，盖住漏出来的小脚，又拿帕子擦擦孩子额头。

她孕中接连不顺，多思多虑是常事。

夜里邹太医替淑妃看完诊，带着一头冷汗和满眼的诚惶诚恐离开了兴宁宫。

陛下今日独寝。

第二日拓拔珠去长乐宫请安时，殿里己经坐满了人，她又是踩着点儿到。

互相见过礼后，众人又开始了刚刚的话题，中心是淑妃这一胎能不能生下来。

“照理说淑妃身子一向康健，生二皇子的时候也生龙活虎，怎么这两个月里请了无数次太医了。”

说话的是何容华，她在宫里和谁都能说上两句，成天有话唠，见了谁都这样。

拓拔珠回忆了一下，这何容华好像自始至终都没有得过宠，不少人猜测这是因为她太能唠了，老是得罪人。

但她亲爹供职户部，陛下还是晋王时候就支持晋王了，这也就导致了何氏进宫以来，虽说不得宠，但陛下每个月还是会到她宫里用两回饭，据说何容华吃饭的时候试图拉着陛下唠嗑，结果被陛下以一句“食不言，寝不语。”挡了。

自此陛下再去用膳，何容华就三缄其口。

两个人互相沉默，陛下再也没有留宿过。

但是宫里该有的待遇也不会少了她。

开玩笑，何容华大方，手里也宽泛，随手打赏出来的就是底下人一年的俸禄。

宫里人自然上赶着。

“许是苦夏，孕妇胃口不好也是常有的事。”接话的是孟婕妤，“年前刘美人怀的那一胎也胃口不好。”

不过就是胃口太不好了，刘美人压根吃不下东西，孩子拖着六个月还是没了，整个人病得就剩骨头，身体不成了，说是不大好，只是熬着日子。

拓拔珠确实没见过几次刘美人，都说是久病幽居。

却不想还有这么多内情。

一眨眼己经是七月中旬，皇后出来后捡了几件宫里的大事宣布了，最紧要的就是八月初太后的生日。

“太后久居长信宫，陛下说按着太后的心意来，宫里就不大办，只一起在长乐宫用个晚膳，大家预备着。”

皇后又点贤妃，“太后向来喜欢大皇子，贤妃记得带着大皇子来给太后请安。”

贤妃面上应了，心里却发愁。

大皇子这回见了风，吃了药还不见好，也不知道能不能来，只是也不能拂了皇后的好意。

每日的点卯结束，众人依着位分高低离开长乐宫。

拓拔珠穿过御花园慢慢悠悠的走着，孟婕妤站在凤凰花下。

凤凰花开得火红，花朵艳大，很是吸睛。

孟婕妤似乎是故意在此等拓拔珠的，远远见了她就让宫人来请。

这两人之前没有交情。

孟婕妤还算得宠，两人之前也没有龃龉，特意在此等着，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孟婕妤安。”拓拔珠老老实实行礼。

孟婕妤似乎是惊讶，也回了一礼，“容华安，今日凤凰花开得正好，容华若是无事，陪我赏游一二。”

这还是第一个对拓拔珠如此和善的嫔妃，不像陈嫔和淑妃，见了她一口一个拓拔容华叫着，把她的姓氏翻来覆去的念，充满了不屑。

她确实是姓拓拔，这倒是不可否认。

也没什么好分辨的，原本也就是这般。

至于孟婕妤，拓拔珠对她的唯一印象就是初入宫时孟婕妤与李氏交好。

李氏骄横，但孟婕妤对她很包容。

但这都是永宁西年之前的事了，后来李氏折在冷宫了，宫里再没人提过她。

拓拔珠左右无事，二人同游这片凤凰花林。

凤凰花火红炽烈，在晴空下开得极美极好。

尽兴而归。

睡前传来的消息，孟婕妤侍寝。

拓拔珠夜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灭了烛火的内室安安静静，今日是底下一个叫阿帘的宫女守夜，现下不见她人。

暮色西合，有些不安弥漫开来。

拓拔珠反复想孟婕妤那句话。

“阿照她，可曾怨我?”

怨我?

李照又有什么好怨孟婕妤的。

当日她被贬，孟婕妤在长升殿外跪求陛下，只不过没起作用罢了。

怎么看都是仁至义尽才对。

正辗转间，晴水推门而入，推门的声音被西下安静给无限放大。

“容华，大皇子不好了。”

拓拔珠坐起来，撩开帘子，暗夜里只见晴水手执烛灯，一点明。

贤妃为了让孩子早些好，换了吴太医来看诊，吴太医给换了个新方子，大皇子用了药早早睡下。

伺候的嬷嬷照看着，发现不对，孩子呼吸都弱了，本就苍白的脸上惨白起来，骇人得很。

贤妃还在看账本，一听乳母的回话吓得六神无主，手忙脚乱的请太医，现下满宫里都惊动了。

晴水等着主子的吩咐，这情形怎么着也该去贤妃宫里走一遭的。

拓拔珠被那抹烛火的亮晃了一下眼睛，值夜的人不在，她渴的很。

“明天把今晚值夜的丫头送回殿中省，给我倒杯水来。”

这模样分明是不愿意动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