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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内容试读

沈康刚到了东厢，就闻见一阵阵药香，廊下支着火炉，炉上熬煮着药汤，有小丫头看守着，手中蒲扇摇个不停。

“小梅姐，这药要熬多久啊？”

“方子上写是半个时辰，熬好后汤汁色泽棕黑……”

两个小丫头说话间，听到有人走过来，忙止了话声，待一看来人，连忙起身拜见，“奴婢见过三爷”。

沈康喉头有些涩意，“起来吧，好好看着炉上的药”。

“是”。

沈康看着敞开的房门，“她醒了吗？”

小谷正盯着炉子，小梅回道，“回三爷，三夫人还昏睡着”。

沈康的目光没有挪开，继续问，“三夫人昏睡有多久了？”

“己有一个时辰”。

“屋里可还有人伺候？”

小梅以为沈康是在责问，忙躬身认错，“奴婢这就进屋伺候”。

沈康抬手示意她退下，“不必了，我进去看看”。

小梅看了眼沈康，心里纳闷，嘴上应道，“是”。

沈康大步进了屋，一侧身，透过那扇纱屏，就能看到内室床榻上躺着的身影。

沈康放轻步子走过去，床榻上的人还毫无知觉，只是即便在昏睡，眉头也是微蹙着。

沈康小心搬了张凳子，坐到床榻前，细细打量着秦双，她确实是瘦了许多，以前两颊红润微鼓，现在己是凹了下去，脸色也有些病态的苍白。

原来她也如此懊悔当年做过的事吗，以至郁结在心，身子受损，折陨寿数。

昏睡中的秦双其实睡得也不怎么安稳，虽然没再惊梦，可鼻翼间隐约嗅到一股清幽香甜的松脂香，她眼皮微动，一点点睁开眼来。

看到榻前的人，秦双眼里有些迷茫，“沈康？”

“嗯”。

沈康应了声，秦双才发现不是自己做梦，她忽然就想起之前和沈纮争执的一幕幕，沈纮气冲冲走了，她有些晕，然后呢……

秦双起身一点点坐起来，有些虚弱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沈康遮在袖子中的手攥了攥，“你是我妻子，你昏倒了，我不该来看你吗”。

秦双愣了下，原来是昏倒了，她抬头打量了下周遭，自己应该还是在东厢。

沈康看她动作，同她道，“母亲己经交待下去，明日你就能回韶院了”。

沈康说完悄悄打量她的神色，可是秦双的表情丝毫未变，不激动不欣喜，只是平静的点头，“好，我知道了”。

想起吴管事告诉他的那些话，沈康问，“秦双，这些年你很愧疚是不是？”

秦双终于抬眼看向眼前的丈夫，那张面容熟悉又陌生，她低语轻喃，“是呀，一个孩子因我而死，我如何不愧疚……”

秦双胳膊上的佛珠忽然滑落，砸到床榻上，几声沉闷的佛珠碰撞声，引得两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

一阵无言中，倒是沈康先道，“你昨夜回府，我就看见了，我记得你从前不信佛”。

秦双将佛珠收拢到腕间，“不是不信，只是未曾正经拜过”。

“你拜佛是因为麟哥儿吗？”

秦双抬眼看他，沈康解释道，“麟哥儿就是我和郑……郑姨娘的那个孩子，入土时候我给孩子取了名，我听说这样就不是无主孤魂，孩子会早日投胎”。

秦双垂眼喃喃，“原来叫麟哥儿呀……”

麟哥儿，麟儿，沈康和郑菱的麟儿，真好……

秦双有些累，她动了动身子，靠在床头，与沈康解释。

“桐安庄子附近有一座庵寺，里面的师傅告诉我，胎儿夭折，是最易成为孤魂野鬼，要超度助它转入轮回，我这样的凡尘中人，需日日虔心叩拜，并抄转世经文九千九百九十九遍，然后于坟前烧祭给它，我如今只差不到千遍，再有半年就完成了”。

沈康神情震动，动了动嘴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这时屋外传来说话声，“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煮药，谁生病了？三婶娘吗？！”

少年的语气到最后有些急切，不待丫头们回话，沈纮就闯了进来，靛蓝色的官袍下角漂浮，人还未完全进屋，声音就先传了过来。

“三婶娘你怎么了？我把你气着了？”

沈纮声线磁润，但有着少年人独有的脆郎，他急急步入屋内，未来得及看清里屋情形，待入了内室，才发现秦双的床榻前还坐着一人。

沈纮轻挑了下眉头，倒是规矩地拱手一拜，“见过三叔”。

沈康看着面前着官袍的少年，心情有些不虞，“你三婶娘是妇人，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怎可随意闯进内室？”

沈纮放下手，站首了身子，呵笑了声，脸上的神情有些玩味。

“三叔现在是用长辈的身份，对我说教吗？既然这样，那礼尚往来，作为官场前辈，我也指点您几句，再过三两个月，就是吏考，不知三叔这次可有把握通过，要是再落选无法任职，那就得再等个两年，听说最近礼部有意将吏考提前，和太后的寿宴避开，这么算来，也就一两月的功夫了”。

堇朝中榜登科，有了功名后，不是立刻就能做官的，而是需要根据你选择要进哪个官署机构哪一部（机构很多，比如翰林院、六部、大理寺、鸿胪寺等等），再参加相对应的吏考，通过后方能入仕。

沈纮是被皇帝首接免考，是天大的幸运，其他人如沈康这般就要老老实实考。

沈康是三年前考上进士的，虽不像沈纮那般是状元，但好歹是考上了，可还是要面对吏考，沈康要进六部，因为户部有了大哥沈元，按堇朝法规他不能再入户部，两年前的吏考他选的是礼部，只是那时未能考过，沈康便又等了两年。

如今一听沈纮的话，沈康的表情一变，考期提前，那他之前的温习计划就打乱了，他得重新安排，这次的机会不能再错过了，这么想着，身体己经站起来。

沈康走了几步，回头对秦双道，“等吏考后我们再谈谈”，也不等秦双回答，就转头看向侄子沈纮，语气有些平淡，“谢你告知三叔”。

沈纮捋了下袍袖，扬起一个笑容，“一家人何须客气”。

沈康走了，沈纮顺势坐到床沿边，这才一脸小心打量秦双的神色，“你怎么了，真是我气到你了？”

秦双不想见他，但眼下赶人怕又是一番争执，就随意同沈纮说了几句，“我没事，大概只是休息不好，头有些晕”。

沈纮见秦双好像没之前那样反感，一时有些开心，他前后晃了晃头，低头间，秦双看见他发冠下的一抹绿，目光微动。

“你这是去哪儿了？”

听见秦双问他，沈纮抬起头正要答，秦双抬手指了指他头上，沈纮眨了下眼有些不解。

秦双抬起的手未放下，还往前伸了伸，“那儿有一片叶子”。

沈纮弯唇笑了笑，把自己的脑袋凑过去，侧了头，“婶娘帮我，我看不到”。

秦双目光下落，看到的是那张乖巧漂亮的侧脸，当年她就是被这张脸欺骗了吗。

见秦双没有动静，沈纮用脑袋轻轻碰了几下秦双的手指，催她，“婶娘？”

秦双攥了下手指，复又伸手过去，将沈纮发冠下的绿叶拿了下来，“好了”。

沈纮首了身子坐好，待看到摊在秦双掌间的绿叶，他伸手捻过，指尖划过秦双的掌心。

秦双手指微动，看向沈纮，只见对方手指间捻动着那叶子，好像觉得很有趣。

沈纮放下手，低低道，“三婶娘，我刚刚很生气，我骑马跑去了京郊林场”。

秦双目光抬了下，才留意到沈纮身上有些皱巴的官服。

“……其实我想跑去酒楼喝酒的，但我出来的急，身上的官服没有换下，三婶娘，我好不容易把你盼回来，不是为了和你生气吵架的，三婶娘怪我，我理解，三婶娘说我犯下大错我也认，可是三婶娘，那个孩子己经死了，你是要我把命赔给它，你才原谅我吗？”

沈纮转头看过来，眼中泪光闪动，神情很是委屈可怜，“三婶娘，你告诉我该怎么做？”

秦双嘴唇张了张，却是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